山桂山竹一回到殿裡,就叫醒了正在午寢的薛茜竹,看薛茜竹滿臉怒色要發作,山竹忙道:“主子,宜貴人來咱植萁軒了。”
薛茜竹一愣,皺皺眉不耐煩道:“她來做什麼?罷了,讓她進來吧,山桂先扶我洗漱,讓她等一等。”
山竹看主子沒聽清自己意思,又補充道:“宜貴人沒有說來見主子,反而說是來找薛貴人的,薛貴人正巧不在,宜貴人就和碧影紅衣那兩個妮子說着話呢。而且,宜貴人說是薛貴人邀她來說事的,奴婢們問了問,聽說是薛貴人讓宜貴人不要答應什麼出遊的事情,宜貴人說的很含糊,奴婢們也不知曉究竟是什麼意思。”
薛茜竹聽着前面的話,也就一般聽了,又躺下來還想再困一覺,可是一聽後面自己妹妹要阻止秦諼出遊,立刻又坐了起來,再沒了睏意:“她這是什麼意思?這死丫頭果然是個吃裡扒外的,我纔沒有和她說,難道還是被她察覺了什麼,就要去給宜貴人報信?”
山桂山竹只是低着頭,並不作聲。
薛茜竹越想越驚,又向身邊的丫鬟發火道:“那你們還都杵在這裡做什麼?不好好跟着宜貴人聽她和紅衣碧影說什麼?”
山桂忙回道:“主子不知道,那宜貴人進來就對紅衣碧影兩個人極其和顏悅色,對奴婢們卻沒擺個好臉,最後還暗諷奴婢們沒眼力勁,奴婢們只得先回來和主子說了。”
“是呀,主子,左右那宜貴人也不知道其實這紅衣碧影也是咱們的人。不過看起來薛貴人已經在防備着咱們了,現在出門都不帶着那兩個妮子,今日薛貴人出門多半是去找宜貴人了,只是半路走岔她們倒是沒遇見。不然天知道會給主子添出什麼事來,奴婢們看近日宜貴人的態度奇怪得很,對紅衣碧影十分另眼相看。奴婢覺得薛貴人與宜貴人一定私交甚篤。”山竹一口氣將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聽的薛茜竹眉頭越皺越緊。
“難怪這丫頭這些日子總是出去,我開始以爲她是去找皇上的,卻想她是什麼東西,皇上哪會天天見她。原來是揹着我去另攀高枝了,以前和我商量好劉晴她們有什麼想法一定要先告訴我,如今看,她根本就懷的是別的心思!不但不把我當姐姐看,還指望着把我這個姐姐賣出去立功呢!”薛茜竹恨恨道。
植萁軒內,秦諼在石凳上,極其溫和的和紅衣碧影聊了幾句,說的都是和薛茜桃相關的日常,紅衣碧影倒是誠惶誠恐,態度恭謹。
秦諼便從懷裡拿出兩個香囊:“本來今天是要找薛妹妹的。不想竟與她走岔了,這個原本是我今日準備賞給我身邊兩個丫頭的,但看你們倆聰明伶俐的緊,就給你們吧。雖不是什麼貴重的,但香料難得。是皇上前日賞給我的,你們隨身帶着,也增進一些氣質。”
紅衣碧影忙接過手,只覺的香味撲鼻,然而她們畢竟是做下人的,哪裡有什麼審美,自以爲難得。覺得香味也和自己平日薰的好上不少,歡喜的朝秦諼謝恩了。
秦諼看到二人神情,微微點點頭:“你們主子平日最是謹小慎微,不肯收我的東西,她還是太見外了,你們也不要與她說是我送的。免得她又退還給我,就說是她姐姐良貴人送你們的吧。”
紅衣二人自然也害怕薛茜桃真的會收回去退給秦諼,聽秦諼這樣說,越發覺得秦諼體貼,連連點頭不迭的答應下來。
秦諼看目的達到。便起身了,“坐了這麼久也該回我殿裡了,一會子就該覺得乏了,今日既然沒遇到,那我改日再來吧。或者乾脆等着薛妹妹去我那裡。”
說完便帶着如鏡出了植萁軒,回雲臺殿了。
碧影紅衣看秦諼走了,忙回薛茜竹那裡說了經過,薛茜竹拿着秦諼賞她們的香囊看了一眼,香味沖鼻,不由得嫌棄着扔了回去:“既是她賞下的,你們就拿着戴吧,到底是小家子氣的,也送的出手。”
紅衣碧影對着香囊卻看重的緊,主要是有“皇上賞下的”幾個字,聽了薛茜竹的話便把東西往懷裡揣了。
“行了,你們下去吧,等你們主子回來了,就讓她到我這來一趟。我倒是要問問,她打的是什麼主意。”薛茜竹向紅衣碧影吩咐道,秀氣的眉毛緊緊的蹙在一起,面上露出與其年齡不相符的狠厲之色。
紅衣二人答應着正要退下去,忽然又聽薛茜竹忽然尖聲道:“你們倆快跟着宜貴人看看去,別讓她和薛貴人遇着了,千萬不要讓那死丫頭有機會和宜貴人說什麼話!”薛茜竹生怕自己的心思被妹妹看穿了要去告密。
紅衣碧影聽了加快腳步就往植萁軒門口跑去,剛到門口,薛茜桃就迎面進來了,碧影心裡鬆了一口氣,上前笑道:“主子可回來了,良貴人一直唸叨主子呢,主子先去良貴人那裡一趟吧。”
薛茜桃剛從皇上那裡來,心裡正是一肚子氣,她先去試探了一下長樂與未央的口風,想與兩位姑姑親近下,卻都被冷眼白了回來,又在皇上面前略提了下昨日長樂去向的可疑,卻被皇上滿口袒護的回了過去,絲毫不計較的樣子。
薛茜桃一路想着長樂與宜貴人已經勾搭在一塊就覺得心裡發悶,尤其是她連秦諼是什麼時候下的手都不知道,就已經落後了別人一步了,這對一直喜歡佔盡先機的薛茜桃來說,無疑是重大的受挫。
再加上自己這幾日並沒有如預想般的聽到秦諼大驚小怪的說身子不舒服,更沒有聽說秦諼在皇上面前拿孩子說事博衆人目光,讓薛茜桃對那藥的藥效禁不住的懷疑起來。
三姨娘痛苦的神色薛茜桃還歷歷在目,那是一種不被人信任的被人嘲弄輕視和隨時擔心失去孩子的痛苦。
與秦諼此時的雲淡風輕完全不是一回事。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一直喜歡算計的薛茜桃十分苦悶,一進來聽說姐姐找自己,想到她不過是失了寵的貴人罷了,不定一輩子就是這樣無寵而終了,宮裡誰不把她當個笑話一樣的傳,她卻沒半點眼力勁兒,還在植萁軒拿自己當回事,對自己如往常一般的吆來喝去,便十分不耐煩,“我這會子頭暈的厲害,估計是中暑了,你們去御膳房給我熬個解暑湯來,我就不去姐姐那裡了。”
碧影聽說,答應下來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主子是去了哪裡,怎麼就中暑了回來,太不小心。”
“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去了皇上那裡,好了,快去準備解暑湯,我要回殿好好休息着了。”
碧影紅衣對視一眼,目光裡交換了一種瞭然,看薛茜桃進自己殿裡了,便去薛茜竹那裡彙報了此事。
薛茜竹一聽妹妹拒絕了自己,頓時火氣就上來了,將正在吃的龜苓膏“啪”的打翻在地:“看到了麼?我從府裡一起走出來的親妹妹,就是這樣背叛我的,我看她不來,就是心虛,又拿皇上當擋箭牌,分明是算準了我見不到皇上,無法和她對質!”
山竹忙在一旁安慰道:“主子消消氣,我看天意還是站在主子這邊的,瞧,宜貴人薛貴人二人都沒能碰上面,宜貴人明日還會照常來,我們只要找機會不要讓薛貴人和宜貴人碰上面就好了。”
薛茜竹臉色發青:“怎麼能不讓她們碰面?她們若是非要在一起我還能強拉不準麼?誰還不知道我,是個失了寵的沒指望的……”說着說着心裡委屈,拿帕子拭起了淚。
山竹便低頭在薛茜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薛茜竹“嚯”的擡起頭來,“這樣可行?”
“讓紅衣碧影去,她們倆還是信得過的。”
“那萬一……這事成了,那死丫頭去皇上那裡告發咱們怎麼辦?”薛茜竹又想起了一件事。
“主子放心,左右薛貴人手裡有沒什麼證據,若是薛貴人看到宜貴人那光景,保準不會再和她一條心了,我看薛貴人也是以爲宜貴人那裡有高枝攀,若是宜貴人那邊行不通了,薛貴人自然不會再去跟她一條心。”山竹慢慢勸着薛茜竹。
薛茜竹點了點頭,眼睛望向紅衣碧影。
薛茜桃此時已經沉沉的睡熟了,她並不知道自己苦心孤詣在自己姐姐面前維持的形象在一個自己完全意料不到的拜訪下崩塌了,薛茜竹對自己妹妹薛茜桃最後一點忍耐終於在原本就存在的嫉妒心下和秦諼刻意的挑撥下消磨殆盡。
薛茜桃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親孃穿着一身象徵大夫人地位的大紅色連理暗繡隱花長袍站在自己父親身邊,接受着每個人由衷的尊敬和愛戴,而自己則被八擡大轎堂堂正正的以薛家嫡女的身份擡出去了,昂首挺胸的接受着每個人的慶賀。沒有薛茜竹,沒有真正的大夫人。
自己父親眼裡只有孃親和自己。
這是薛茜桃從小就在幻想着的美夢。
薛茜桃在夢裡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