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隨兩位公公來到尚宮局,頭一回見了衆人傳聞中的和善慈祥的尚宮大人。
只是這尚宮大人見了她,並沒有一張笑臉,而是滿臉的厭惡。
”底下跪的可是冷靜?“韓尚宮冷聲問。
冷靜點點頭。
”該死的奴婢,你好大的膽子,才上任幾天,貪污的事竟也做的出來!“韓尚宮怒聲道。
冷靜愕然。
韓尚宮冷笑一聲:”裝什麼無知,本宮問你,你給那些賤婢買鞋的錢哪裡來的?“
冷靜聞言苦笑。
這錢的來歷她可說不清楚,她穿越而來,別的本事沒有,只有生錢的本事,只要心中想要,手中便會有銀子出現。
雖然荒唐,卻是事實。
開始的時候,冷靜並不相信是真的,時日長了,便也信了。也許是穿越大神可憐她前生的遭遇,所以纔給了她如此的本領。 шшш✿ тTk án✿ ¢O
只可惜,她這本領,對於一個終日不得出門的洗衣婢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冷靜是個簡單的人,不覺得錢多就是好事。
她還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念之仁,竟惹出這樣的禍事來。
”說不出來了吧?讓本宮告訴你,你用的,就是徐嬤嬤當日貪污來的銀子!徐嬤嬤臨死前全都招了,容不得你抵賴,來人啊,把這賤婢打入大牢,待本宮回明太后,斬首示衆,以警旁人!“
韓尚宮下令。
冷靜入了大牢。
於是乎,內侍監大將軍司馬南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女人之間的爭鬥,他最好還是不要摻和。
他覺得他說明了真相,是幫了冷靜,可沒想到,卻害她進了大牢。
韓尚宮應該早就知道浣衣局的管事有偏財,徐嬤嬤又不是第一個這麼幹的管事,這種事,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的事。
可這一次,韓尚宮卻偏偏要發難。
而且有理有據,一向依公正公平聞名於世的大將軍司馬南也沒辦法爲所謂的犯人開脫。
”江明,我認輸了。“司馬南真誠的對江明說道。
江明差點被茶水嗆死。
”雖然我是個寧死也不肯認輸的人,可這一次,卻是死也解決不了的事。“司馬南繼續說,並不去救咳的要死的江明。
”女人真是件麻煩的東西。“司馬南又板着臉,正色說道。
剛剛止住咳的江明又被自己的口水嗆的死去活來。
司馬南眼睛裡有些不屑,語氣不滿:”你究竟是不是太醫?還太醫院執掌,若就這麼咳死了,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司馬南,我江某今生能聽到你說一句認輸,就是咳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江明拿帕子拭着嘴角,邊咳邊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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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透過牢房上面的小窗望着那片湛藍的天空,有些悲哀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就此完結。
牢門突然打開,兩個牢役滿面笑容的開口對她說道:“冷姑娘,走罷,原來是一場誤會,讓你受委屈了。”
冷靜迷惑的盯着她們倆,有些不知所謂。
這兩個牢役也並沒有跟她解釋的意思,只恭敬的請她出去,帶她去見尚宮大人。
韓尚宮還是那樣威嚴有範,一臉嚴肅的盯着冷靜,只是眸光裡卻有些不忿和嫉妒。
冷靜施個禮問候,她微微哼一聲:“冷靜,本宮念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這一次就饒了你,若有下次,定嚴懲不怠!”
“謝尚宮大人。”冷靜跪下道謝,卻更如雲裡霧裡,不知發生了何事。
“好好當差,晉升的機會盡有,不急於一時。”韓尚宮又肅色的綴了一句。
冷靜答應着,告辭出來。
仰頭看天空,依舊湛藍一片,暖風和煦,吹的人有些想昏昏欲睡。
“冷姑娘,你不用擡頭感謝老天,你應該感謝的是我。”
迎面走來一位英俊瀟灑的公子,手裡搖着摺扇,歪着嘴角,笑道。
冷靜吸了口氣,面色慢慢漲紅。
她認得他,那天馬驚,就是他救了她。
“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冷靜走過去,施禮問道。
江明伸出摺扇,讓她起身,閃閃眼,笑:“在下江明,太醫院的一名太醫,只因稀罕姑娘骨格清奇,故纔出手相救,不過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冷靜嚥了口口水,夸人的話她聽過不少,可還是頭一回聽人這麼夸人,她又不是習武之人,哪裡談得上骨格清奇?
可見這句話說的口是心非,並非這江明的本意。
“冷姑娘,並非在下多嘴,實在是不想姑娘枉費了大好性命,這皇宮不比民間,好心實非有好報,多餘的事做的越少越好,當然,多餘的話也是說的越少越好。”
江明又笑道。
冷靜又說了聲謝謝,垂着頭,默默往前走去。
江明忽然又笑一聲:“你話倒是不多。”
“江御醫,您對冷靜的恩德,冷靜銘記在心,若有用得着冷靜的地方,冷靜萬死不辭。”
冷靜回頭對他說道,雙頰的紅暈退卻,留一抹蒼白。
江明微微搖了搖頭,他現在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地方能用得着她的。
若不是司馬南當真給他跪了一跪,要他來救她,讓他說那注銀子是他給冷靜的,他還真是懶得去管一個宮女的死活。
這種事,在宮中多的是,這些低層宮女的命,統統如螻蟻一般,不知道被上頭的人踩死過多少。
剛進宮的時候,他也爲她們難過痛心過,可時日長了,見的多了,這心便也麻木了。
論理,殺人如麻的司馬南也應該早就麻木了,早上還打算着找個理由誅殺了皇上身邊的紅人萬妃,
轉眼工夫,卻又肯跪上一跪,讓他來救人。
江明心生好奇,看來這位萬年朽木也想開花,這千年寒冰,竟然被一個長相一般,聲音難聽的低層宮女給捂化了,當真是件奇事。
“江御醫,這是奴婢自己繡的一付鞋墊,手藝有限,不甚精緻,就當是奴婢的一點心意,望江御醫不要推辭纔好。”
冷靜從袖裡摸出一付繡着富貴平安繁花圖樣的鞋墊來,遞給江明。
江明哏了哏,欲要推辭,卻又住了手,伸手接過來,揣進腰間,方纔開口:“冷姑娘,宮中最忌的便是宮人之間私相傳授,以後萬萬不可。”
冷靜點點頭,快步離開。
她當然知道私相傳授是重罪,可她實在是忍不住要謝謝他。
雖然她不知道,他用的什麼辦法救她出來。
可他對她的這片心意卻是在這裡的。
他幾次三番的救她,難道不是有緣?
雖然冷靜覺得自己有自知之明,可面對這個男人溫暖的笑容,她還是忍不住要想入非非。
他說的話很不中聽,可他的笑容卻溫暖着她的心。
回到浣衣局,正端着一銅盆水出來倒水的的裴少芬見到她,手一抖,銅盆“咣”一聲落了地,一盆水濺起來,飛了冷靜一身一臉。
冷靜展袖子擦了擦臉,笑道:“見鬼了這是?”
裴少芬揉揉眼睛,奔過來,伸出雙手將她抱緊,不知是哭是笑:“你這個人,真的是打不死,這樣都還能回來,上天待你真的不薄,今天晚上,我親自下廚熬一碗魚籽湯給你壓驚除穢。”
“止行呢?止行爲什麼不在?”冷靜回到屋裡換衣裳,問裴少芬。
裴少芬正從匣子裡撿釵子給她戴,像是沒聽到她的話,挑了隻閃亮的銀簪子拿過來給她攢發。
“這支比較好,配你的髮色。”裴少芬攢好釵子,上下打量着她,點頭笑道。
“少芬,路上遇見挑貨郎,買了兩支麥芽糖,止行說她最想吃麥芽糖,你叫她來。”冷靜攏了攏頭,又說道。
她雖然認識止行不久,可實在是喜歡這個說話直率的小姑娘,她買這兩支糖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跟挑貨郎討價還價,只想趕緊買下來送給她吃,哄她開心。
“冷靜啊,我們別管止行了,仁壽宮送來了很多地墊子,說是明兒要用,你跟我出去帶帶眼兒,別等洗不乾淨,再惹出禍事來。”
裴少芬打岔,拉着冷靜的手往外走。
冷靜不想再問,她不回答,說明她心虛,心虛是爲因爲什麼,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紙永遠包不住火,該知道的事,她一定還是會知道。
兩個人走出來,經過後面拱門旁的那口井,冷靜停住了腳步。
裴少芬額頭冒着汗,硬拉着她往前走,着急的口吻:“快點走,別磨蹭了。”
“這口井好好的,爲什麼要用白緯圍起來?”冷靜問她。
裴少芬清清嗓子,聲音發虛:“沒,沒水了,怕宮女們不小心掉進去,所以圍了起來,上頭說,會找人來填平它。”
“倒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這些宮女看我的眼神像看見鬼一樣,我只不過離開了一天一夜。“
冷靜面無表情的問道。
裴少芬長長的嘆氣,一把將白緯扯開,指着那眼古井低吼:“你這麼想知道,那就告訴你,止行死了,掉進這口井裡淹死的,
衆人說她是打水時失足跌下去的,我相信了,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事實。”
冷靜單薄的眼皮閃了閃,走到那眼井跟前,探頭往下看,井水清澈,似能見底,並不能夠掩藏污穢。
可止行明明跌進這井裡,死在了污穢裡,她終還是沒能救得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