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來報,火已經撲滅,不過後院的所有房屋都已經燒成殘垣斷壁,火場中發現三具屍體,兩大一小,均已經燒成焦炭,辨認不得。
章聽完稟告,眉頭方纔舒展,輕輕哦一聲。
冷靜偏偏趴過頭來跟一句:“那人可是有九條命,殺頭都殺不死,這次火燒也燒不死罷?”
章剛剛舒展的眉頭又川在一起,喝命侍衛仔細搜索,不要放過一寸地方。
冷靜心中冷笑,她就是要他不安,要他有錯覺,要他以爲司馬南一直活着。
她就是要他在這快結束的卑劣的一生中,都活在司馬南隨時會回來奪走他的皇位這樣的陰影裡。
殺人者隨時都要有被殺的覺悟,做過壞事的人,當然也要做好被別人報復的準備。
冷靜換個舒服的姿勢,閉上雙眼,睡去,這一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待她張開眼,面前跪着一個人,朱長懋。
而她身上扎着很多細長的銀針。
章立在榻尾,見她醒來,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你可算是醒了,把朕嚇壞了,看來,這朱大夫還真是有點本事。”
冷靜瞧了瞧四周圍,陌生的房間。
“那邊危險,所以搬到縣衙裡來了,這是衙門的後院,外面不光有皇宮的侍衛,還有幾百士兵護衛,我們很安全。”章低聲道。
冷靜點點頭,瞅了瞅朱長懋。
朱長懋正拔着她身上的銀針,輕聲道:“皇上放心,娘娘她不過是因爲驚懼過度,傷了脾肺,一時魘住,草民用過針,疏通了肝氣,便就好了,原不是什麼大症侯。”
章聞言,大喜,叫人來,厚厚封賞。
冷靜卻啞然失笑,剛說這朱長懋是個老實人,卻又見他撒起謊來,面不改色,什麼脾肺肝氣,簡直是一竅不通,他倒說的那麼認真,跟真的一樣。
她明明是因爲太困,所以纔會睡着,到他這裡,倒被說成了老大一個症侯。
“這大夫有意思。”朱長懋走後,冷靜從榻上爬起來,倚着錦被坐着,笑道。
章遞給她一盞燕窩羹,也笑道:“你若是喜歡,朕就帶他在身邊,完事之後,帶他回京城伺候你如何?”
“皇上若是喜歡,只管帶着,臣妾可不需要,宮中有的是御醫,不缺人罷?”冷靜道。
“朕真是看走了眼,真沒看出來這姜楓竟然也是司馬南埋伏在朕身邊的奸細。你說朕還能信誰?朕是恨不得將皇宮內的侍衛宮人統統換一遍才放心啊。”章不由自主的嘆道。
冷靜喝一口羹,淡淡的開口:“依臣妾看,姜楓未必就是奸細,他若是奸細,皇上又焉能安穩的活到現在?”
章猛的打個寒噤,面容失色扭曲。
“皇上你怕了?”冷靜抓住他的手,柔聲問道。
章露出勉強的笑容,搖搖頭:“朕怕什麼,量他也沒有那樣的膽量,敢對朕怎麼樣。”
“皇上,讓人好好調查下朱長懋的背景,帶上他罷,他的醫術不錯,臣妾見識過。”冷靜握住他的手,滿臉看上去真心實意的關切。
“也好,朕馬上就去做。”章有些慌亂的起身,走出門去。
冷靜四仰八叉的倒在牀上,面上的微笑盡失,只剩下悲傷。
不管她怎麼不願意,還是成全了他們一家人。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脫離險境,奔向了光明的前程吧?
屋內沒人,冷靜打開系統,將南由帶了出來。
南由恍恍惚惚的,伸手去摸冷靜的臉。
“放心,我是人,不是妖怪,這次真的謝謝你,讓你給姜楓當助手,對於從來沒的接觸過醫術的你來說,真的是大挑戰啊,不過你做的很好。”
冷靜摸着她冰涼的雙手,笑道。
南由深吸幾口氣,重重的吐出來,劇烈咳嗽幾聲,方纔恢復了平常面色,啞聲問:“奴婢就這麼消失了,難道皇上他沒懷疑過?”
“你並沒有消失過,人都會有視覺盲點和心理盲區,我還像平常那樣在皇上面前提你的名字,他便會以爲你還在我身邊伺候。
更重要的是,你並不是個重要的人,他不會放在心上,不會放在心上,自然不會多加註意。”
冷靜笑道。
南由撅撅嘴,一屁股坐到榻邊,捧起茶壺灌了幾口水,方又嘆道:“主子,南由跟着你,算是長了見識了,明明已經死了的人,開膛破腹的竟然救過來了?怕姜大人也不相信自己有這樣的本領罷?”
“他有,在皇宮的時候,他就曾經救過我一次,我知道他行,所以纔敢把刀刺向他的胸膛,以前我時常會貼着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知道他心臟的位置異於常人。
這也是那次他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能被江明救活的原因罷。有時候,人真的是該留着點小秘密,關鍵時候真的可能救自己一命。”冷靜嘆道,眼睛卻情不自禁的潤溼。
南由拍着胸脯喘息:“真是嚇死我了,躲在裡面的時候,只聽見外面忽啦啦的大火燃燒的聲音,也不知道主子這玩意究竟結不結實,萬一被燒穿了,豈不變成了烤肉?”
冷靜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讓自己跟系統強行分離,將南由和姜楓先裝進系統,然後把系統留在了管雍的屋子裡。
火是南由放的,人是南由帶他們進系統的。
她提先訓練了姜楓半小時,姜楓雖然年老,可思維敏捷快速,一進系統,便適應下來,明白了當時在尚宮局並非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的發生過的事實。
冷靜在賭,拿司馬南一干人的命賭。
她贏了,她的系統當真牢不可破,並沒有被大火催毀,姜楓救活了司馬南,從屋內的暗道安全撤離,南由也平安的回到身邊。
“主子,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那個玩意不夠堅固,我們都被燒死了怎麼辦?”恢復過來的南由,笑嘻嘻的問冷靜。
冷靜彈她個暴慄,笑道:“所以我提先問過你啊,你說可以爲我去死嘛,姜楓他是沒得選,而管雍和司馬南,就更沒得選,如果我不出手相救,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我這樣回答,你是不是感覺心很涼,我很沒有感情,是個冷血動物。”
“你如果是冷血動物,那這世上可就沒有熱血的人了。”南由笑道,卻突然伸手抱住她,聲音悲切:“主子,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活下去呀,因爲只有那樣的話,就算我們真的死了,也才死得其所。”
冷靜感激的瞧了她一眼,這孩子的心思真是細膩,竟然能看穿她的想法。
她確實那麼想過,如果系統不夠牢固救不了他們,那她繼續活着,也並沒有什麼意思,她所謂的復仇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實在沒有再唱下去的必要。
外面傳來敲門聲,方婷粗啞的聲音響起來:“娘娘,是臣妾給您送藥來了。”
南由過去開了門,,從她手中接過藥碗。
方婷進門來施禮,笑道:“娘娘受驚了,不過有皇上在身邊親身安慰壓驚,現在也該緩過來了罷?”
“你們也是大膽,竟敢給朝廷重犯瞧病,不是沒事找事?”冷靜道。
方婷頓了頓,笑道:“娘娘,恕臣妾直言,在郎中的眼中,只有病人和非病人兩種人,其它的,我們不過是平頭百姓,並不能夠知道的更多,所謂不知者不怪,娘娘如此寬厚仁慈,必不會怪罪我們罷?”
“你先給本宮帶了頂高帽子,本宮又怎麼敢再怪你。”冷靜笑道。
方婷咯咯笑起來:“娘娘曾說過,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講話,當然也不用那麼講究了。”
“那本宮就再告訴你一件大喜事,皇上看上了朱大夫的醫術,要帶他回宮做御醫,你跟着他一塊進京罷。”冷靜笑道。
方婷聞言,滿面的笑容僵在臉上,一時毫無反應起來。
“怎麼,他高升,你不樂意?”冷靜慢吞吞的喝着南由遞過來的藥,慢吞吞的問道。
“娘娘,臣妾又怎麼會樂意,你根本是知道的,我沒辦法隨他進京。”方婷退到椅子邊,坐下,兩眼發直,須臾便開始流淚。
“那你有沒有想過,擺脫你爹的束縛,跟他雙宿雙飛呢?”冷靜問。
方婷苦笑:“娘娘,這種夢臣妾無時無刻不做,可惜只是夢而已。”
“你沒有努力過,當然只是夢,如果你肯努力,說不定就不是夢呢?”冷靜正色道。
“娘娘,你有辦法?”方婷拭乾眼淚,眸中露出無比期望的光芒。
“辦法是有,只是不知道你能力夠不夠。”冷靜坦言。
“娘娘,別的能力臣妾不敢說,若說賺錢的能力,臣妾還真的有,臣妾未出閣之前,家中的帳目一大半都由臣妾代管,爹爹的生意能做遍全國,臣妾也出過不少力的,對經商之道倒是略通一二。”方婷信心滿滿的說道。
冷靜朝她豎起大拇指:“果然聰慧,一點即通,不用我挑明,便知其中意思。”
“這個自然,娘娘已經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當然不會問臣妾官場上的能力,臣妾的孃家是商賈之家,那娘娘要問的自然是經商賺錢的能力了。”方婷道。
冷靜點點頭,接着問道:“皇上在江南實行新政,你可有耳聞,對此,又有什麼看法?”
“臣妾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並不懂什麼新政,可就臣妾這幾天所見所聞,這新政明顯對百姓大有益處,可對田多人口衆多的貴族來說,卻不甚有利。”方婷道。
“誰說女子不如男,只是這世道不肯給女人機會罷了。”冷靜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