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雍聞言,更是喜上眉梢,當即向江明伸出手去:“快把藥方子拿來,我獻給太后去,她必會開心的要命。”
“管姑姑稍安勿躁,只因這藥方子上還有一味藥尚需斟酌,故江掌院纔不顧病體沉珂,親自走來,問我虛實。
纔剛奴婢正在屋子裡查看家祖留下的醫書,是否有確切的記載,故才怠慢了姑姑。”
冷靜道。
管雍點點頭,指指江明:“你趕緊跟她一起進去查查,我在外面喝口茶,趕緊查出來,我好帶冷姑娘去見太后去,正好獻上這藥方子。”
江明眸中劃過一道疑惑的光芒,頓了頓,還是跟冷靜一起進了屋。
冷靜從袖裡掏出一張藥方來,遞給江明,伏身施禮,低聲道:“江掌院,事出緊急,不由冷靜不撒謊平事,不管你找何等理由,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我並非全爲你,也是爲我浣衣局的衆姐妹,宮中正在嚴查宮女私通之事,故冷靜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平安,還望江掌院勿怪。”
江明後退一步,咽口口水,無語凝噎,一肚子話卻一句說不出來。
他得承認,今兒這事若不是冷靜機智,讓管雍真抓住把柄,真能治他於死地。
“這藥方,真的能治咳疾?在下給太后治了這些年,一直不見效,你若只是說說,怕我死的更快。”
江明接過那張藥方子,歪歪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當真有效,奴婢所以找個理由將你叫進來,怕的是你不熟悉這藥方,一旦被帶到太后面前,說不出個所以然,對你不利。
你快看看藥方,別到時候露出馬腳。”
冷靜道。
江明掃了那藥方一眼,藥方的配藥倒是新奇,他從未見過,不過依藥理論,對人體倒也無害,看來這冷靜是真的通歧黃之術。
“這工夫,孩子都生出來了,還沒查出來麼?”管雍尖細的聲音在臺階上響起來,隨之門便被推開。
冷靜正朝江明嫋嫋下禮:“多謝江掌院厚賜,冷靜將藥方交給掌院,並非圖財,不過是想讓它重見天日,造福天下蒼生,也算爲奴婢獲罪的爹孃積點陰德,助他們早日投胎做個好人。
這銀子你且收回,冷靜並不敢收。”
說着,將手中的一錠整銀遞給江明。
江明目瞪口呆的接過來,擡眼瞧瞧管雍。
管雍呵呵笑一聲,嘖舌:“冷姑娘,他既然給你,你就收着,你這是大義,他未必那麼好心,會拿你這祖傳秘方造福蒼生。
他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有了你這秘方,必會秘密珍藏,若倘真治好了太后的咳疾,他豈不天下聞名,成爲一代聖醫?
幸虧今天有我在,否則你這番苦心再沒有人會知道,全都會被他佔了便宜去。”
“管姑姑玩笑了,江掌院必不是那樣的人。”冷靜笑道。
管雍上前來,搶過江明手中的銀子,塞到冷靜手裡,拉着她的手笑道:“只管拿着,若是我,還嫌少呢,一張祖傳的方子,怎麼也得賣百十兩,現在十兩銀子就打發了,他指不定心裡怎麼偷着樂呢。”
“管雍,我不想與你吵架,快帶我去見太后,呈上藥方,是否用藥,由太后自己決定。”江明有些焦躁的說道。
“方子給我就成,太后現在沒空見你,她老人家現在想見冷靜。”管雍冷笑一聲,從江明手中扯過藥方子,拉着冷靜揚長而去。
江明站在臺階上,將自己站成一尊命苦的雕像。
他本來是要過來破除這妖女的咒法,可現在?
他是不是也被她下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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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隨管雍來見劉太后。
劉太后坐在寶座上,神態威嚴,居高臨下的瞧着冷靜,手裡拿的儼然是她前不久呈給姜嬤嬤的那塊椅搭。
“冷靜,這椅搭是你補的?”劉太后開口問道。
“回太后的話,是奴婢補的,不過這繡圖不是奴婢繡的,是奴婢的好姐妹裴少芬繡的。”冷靜跪在地上,慢吞吞的回答。
劉太后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姜嬤嬤,面上露出些讚許的笑容。
姜嬤嬤忙低聲笑道:“娘娘,老奴所猜果然不錯,當真是個老實孩子,說實話。”
劉太后略皺皺眉,輕輕搖頭:“這種人忠心是忠心,只怕這性子過於耿直,倒不好教,若當真轉不過彎來,淨說實話,未必是好事。”
“娘娘,就由老奴來教教看,若是好就留着,若不好,什麼理由殺不得,不過一個宮婢。”姜嬤嬤朝下面的冷靜展着笑顏,低聲說道。
劉太后略點點頭,將手中的椅搭放到一邊,又道:“冷靜,你的手藝這麼好,一直在浣衣局做事實在是屈才,哀家有意將你調到尚宮局任職,你可願意?”
“但憑太后定奪。”冷靜磕頭下去。
“司設司現缺個副掌司,你去頂了缺罷。”劉太后道。
冷靜一時愣住,她補椅搭只是針線好,應該進司衣司纔是,不知這劉太后是什麼意思,竟然讓她去司設司,還一下子給了她一個副職。
劉太后看出她的疑惑,微笑道:“無妨,四司都是爲後宮辦事,本是一家,在哪一司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要盡心盡力爲後宮辦事。”
“多謝太后恩典。”冷靜磕頭謝恩。
“至於你那個好姐妹,既然她的繡工好,那就召她進司衣司做個女史罷,從今往後,你們要同心協力,爲後宮辦事。”劉太后又說道。
冷靜又謝過恩。
劉太后方纔點點頭,扶着宮娥的手,走進裡面去。
姜嬤嬤走過來,滿面春風的向她賀喜。
冷靜復要跪下拜她,姜嬤嬤拉住她,笑道:“是你有本事,與我何干?我只不過幫忙說了句話。”
冷靜摸出張銀票往她手裡塞,低聲道:“多謝嬤嬤成全,大恩大德,不敢忘懷。”
姜嬤嬤將銀票塞進自己袖裡,哈哈笑一聲:“以後好好當差,宮裡不比浣衣局,精神頭兒不夠使,可要吃虧,到時候哭鼻子混不下去可別怪我沒提先告訴你。”
冷靜笑稱不敢。
姜嬤嬤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來,邊笑道:“我先帶你去尚宮局打個招呼,你再回去收拾東西。”
冷靜連忙稱謝。
姜嬤嬤剛帶她下了臺階,只見一位衣着華麗面容姣好的女人陰沉着臉,風風火火的朝這邊走來,見了姜嬤嬤,施個禮,擡腳要上去。
“鶯妃留步,太后正歇着呢,管雍剛從江明那裡拿了個藥方子給太后過目,此刻進去,自討苦吃,還是待會兒再見罷。”
姜嬤嬤在她身後冷聲說道。
鶯妃止住步,回過頭來,盯了冷靜兩眼,冷笑兩聲,點頭道:“如此也好,我就先說給姜嬤嬤聽聽。”
“什麼事值得鶯妃動如此大肝火?”姜嬤嬤問道。
“什麼事?姜嬤嬤心中難道不清楚?今兒我的人去浣衣局找她們的好姐妹,竟然一個都找不見,我就是想過來問問太后她老人家,風花雪月四個奴婢究竟是不是發配到了浣衣局?”
鶯妃冷聲道,眼睛緊緊盯着冷靜。
姜嬤嬤呵呵一笑,指指桂花樹下的一隻死鳥道:“鶯妃娘娘,你知道這隻鳥是怎麼死的?”
鶯妃怔了怔,不解其意,只得搖搖頭。
姜嬤嬤再指指桂樹上那隻正在鳴叫的鳥,笑道:“本來死的應該是她,太后養的那隻大黑貓丁丁捕的本是這隻,可樹下這隻死鳥非要替那隻該死的鳥強出頭,結果怎麼樣?該死的那隻沒死,依舊活蹦亂跳的,不該死的這隻卻死了,你說可不可惜?”
鶯妃驀地打個寒噤,瞳孔收縮,不自覺的縮了縮肩膀,不自然的笑一聲:“姜嬤嬤,這隻鳥死的確實可惜,可終歸是好姐妹,替她出出頭原是該的,她大約只是沒想到替她出出頭,就會枉送自己的性命罷了。”
姜嬤嬤點點頭:“可惜她已經死了,若是沒死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你說她還會不會替那隻活的出頭?”
鶯妃突然一甩手中的帕子,笑道:“啊呀,姜嬤嬤,光顧跟你閒聊,竟然忘了給皇上泡茶,皇上還等着喝我泡的菊花明目茶呢。”
說着,轉身便走。
“娘娘,我看皇上不必喝什麼明目茶,倒是該喝點枸杞茶補補腎氣。”姜嬤嬤在她身後綴了一句。
鶯妃嘻嘻笑一聲,也不回頭,只甩手揮揮手帕子。
姜嬤嬤伸手指着她的背影,對冷靜道:“這位鶯妃,是皇上的新寵,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所以人便囂張了些,不過倒聰明,一點即透,老婆子料她能活的長久些,不似那些妃嬪那樣短命,能再爲皇上誕下子嗣也未可知。”
冷靜微笑着點頭。
姜嬤嬤也不再說什麼,徑直帶她來了尚宮局。
韓尚宮正在院子裡忙着種花草,見她帶人進來,忙迎上來問好。
姜嬤嬤便笑道:“接到太后的懿旨了罷?人我給你帶過來了,都熟,也不用介紹,把張司設叫來,領她去司設司報道就是了。”
冷靜忙施禮見過韓尚宮。
韓尚宮面帶笑容,拉她起來,笑道:“不用如此客氣,從此以後大家一起共事,要彼此照應纔是。”
冷靜垂着手,恭敬的應着。
正說着,只見一位中年美婦操手走出來,見了姜嬤嬤,滿面春風的過來問好。
“老張,這是你新來的副手,於這宮中陳設方面並沒有什麼經驗,你好好調教就是,麻煩你了。”
姜嬤嬤指着冷靜笑道。
張司設打量冷靜兩眼,也笑道:“一看就是個聰明人物,必是一點就透,用不了多時,就能擔起我司設司半邊天了,太后看中的人物,自不必說,當是水晶玲瓏肝,過不了多久,自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