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忽地一下,我勾脣笑一笑,這一雙桃花眸有微光晶耀,眼底神色登時便亮了起來,“國公爺果然是國公爺,比往昔愈發的冷漠了!”戲謔一啓口,淡淡一落聲,這話兒說的委實玩味。
我不知道爲什麼,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面對着姜淮的時候,我總會這樣情不自禁的就起了戲謔,總是下意識的豎起自己那一身的刺來對抗他、玩味他。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父輩與晚輩的隔閡?難道我與姜淮之間也能生就出這樣一種父女的隔閡?天吶……不過我更加覺的,這興許是一種很沒道理、又很討人厭的心態,即是,這個男人我得不到他的心與他的愛,於是我惱羞成怒了,我在每一次面對他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憤恨他,然後這話兒就不自覺的吐音涼薄了、辭藻尖刻了。
姜淮沒做聲,須臾後他微微一嘆,只是搖搖頭:“丫頭啊,真正能夠關心你、鼓勵你、給你保護贈你歡顏的人,永遠都是你的家人……而你現今唯一的家人,就是你的師父我。”中途他停一停,甫地又把身子向我探過來,一雙眼睛看定我,目光灼灼、口吻肅穆。
這麼冷不丁的被他盯着,我心裡忽而一緊,下意識就要把面靨再一次的轉過去。
但很及時的,我一個不妨備便被姜淮給按着肩膀捉住!旋即就被他強迫着只得與他面對面的直視。
在他眉目璀然的注視之下,我面上的神色就這樣越來越慌亂,是一種沒有道理的底虛!這是因爲我自幼時就對這個男人又愛又敬,故會在冷不丁的幾個下意識間對他生就出懼怕來。
“琳琅。”他又喚我,旋即擡了一隻手撫過我的側頰,動作和緩、目色溫柔,但這與他此刻肅穆着重、甚至發着一股微狠的語調很不合時宜,叫人心裡愈覺詭異害怕,“你可不要本末倒置!”這是定定的一落聲,他這句話幾乎是磕着牙關咬牙切齒的言出來的。
字句落定的一瞬他鬆開我,這甫然的一下,我的身子
就藉着這麼一股慣性而向一旁栽倒,“砰”一下這身子磕碰到了小几,軟袖險些把碧玉小壺帶了倒。
我心緒一慌,情緒驟地紊亂起來,此刻也全顧不得自己有什麼陰霾抑鬱的心緒了,只剩這麼下意識撫住心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而姜淮極是平靜的站起了身子,他單手負後,似乎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的,又似乎沒有,就這樣一步步不緩不急的穩穩走出去。
而我現在連擡頭去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心跳劇烈的攢動,委實難以平復,即而整個人都被帶出了一種虛脫的感覺,我只能暗暗的加劇了手指的力道,拼力把這心口按捺住。
直到一聲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波及耳廓,我知道這是姜淮已經出去了,這力氣方纔一點點的重新回落了來。但這情念仍然是紛踏的,亂亂紛紛、不能收束!
帝宮裡的事情尚沒能梳理清楚,我是因與太后鬥法的嚴峻,故才選擇出宮暫避的。但這宮外的水土,又因姜淮的存在、與那個一開始就不純粹的目的,而亦是叫我亂心。
忽地覺的很自嘲,宮裡有太后、皇上、一衆嬪御等人對我明明暗暗的逼迫,而這宮外卻又有着姜淮對我施壓、時刻提醒着我自己身上是有着使命而不該忘卻使命淪陷了心魂……這真的是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不得解脫,都終究是一無是處!
“娘娘。”
這時忽又有人喚我。
我下意識身子一抖!但在打了個激靈後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冉幸的聲音,也就漸漸的平復了氣息:“進來吧。”微微柔柔的喚了一句。
門外冉幸聞了我的聲音,有須臾的停頓,旋即推門進來。
這室內在門扇開合的一瞬又有了新的陽光充斥而入,但當這兩扇雕花門徐徐一閉合後陽光便又重新被阻擋住。
我這心下登地就是一哂,把身子微微的平復了些,掃了冉幸一眼道:“你看,這陽光到底不能經久的映亮屋舍,就如
人心不能經久都充斥在幸福的漩渦裡是一樣的。”聲音啞啞的,身子也是微微發着顫的,我覺的自己此刻這狀態很是不好,似乎是受了些風寒。
冉幸默一默,旋即快步向我走來,她許也是察覺到了我身子不適,忙將手中端着的茶具放於小几、後倒了一盞溫茶送到我近前來:“娘娘可是路上經了風涼,此刻身子困頓乏倦?且快用些熱茶趨趨寒涼。”
我側目,實在不忍拂卻了她的好意,且經她這一說後果然也覺的身上有些犯冷犯累,便接過來後飲了。
溫茶入喉之後順着漫下去,驅寒的功效漸漸便泛起來,身子骨斂卻了許多僵乏。
冉幸又攙着我起來,將我扶到了靠着屏風的地方落座,旋即又取了暖爐塞到我的手裡:“娘娘可覺的好一些?”問的關切。
我點點頭,卻沒有說話的心力。
冉幸邊洞察着我的心思,邊試探着小心翼翼且忖且寬慰:“娘娘這幾日的煩悶,委實只是極短暫的時光而已……皇上晚些時候,會再過來的。”她這是想到了上次我歸家時皇上的每晚出宮、暮來朝去,故而纔有此篤定吧!
但我聽着這話兒,卻覺的好笑。畢竟這一次與往昔是不同的:“這次他不會了。”淡淡啓口,我沒有兜轉,直截了當的這麼一句。
冉幸似乎啓了啓口,但她到底沒再說話。
氣氛就沉默下來,竟然比方纔愈發顯出了一段逼仄來。
冉幸很聰明,誰都知道的,皇上不會像上次我歸寧一樣耐不住的出宮來尋我,因爲他要保護我。而倘使他爲了我還要追出宮來尋,那麼我此刻的歸寧當真就是白費心機、枉自忙碌了!所以他不會過來。
“娘娘。”冉幸終於又開口打破這窘悶的氛圍,她行至我身後擡手爲我按摩肩膀,將身子微微向下探、附在我耳邊對我說貼己話,“其實過不得幾日,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呢……到時候一切煩心的事情,大抵都是可以迎刃而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