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驚鴻苑時,心裡腦裡已經滿滿的全部都是皇上了!
有些時候連我自己都覺的分外費解,人當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這區區一己之身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混合體。須臾間我不禁會想,我與皇上的結緣當真是一件很奇怪也很巧妙的事情,這緣份的牽引當真是最妙不可言的!
推量當初,我一心一意的戀慕着師父姜淮,即便到了現在我也仍然還在戀慕着他。我離開江南是因爲他,來到帝都是因爲他,進宮是因爲他,爭寵奪權是爲了他……但現今我卻將這隻有一顆、原以爲只能住進去一個人的心分了半,我亦真真正正的愛上了皇上。
心絃一動,有一種不明由頭的感動忽然襲上腦海。在進深處我停住步子定了一定,待這思緒做了個沉澱後,方纔繼續向裡行去。
水晶簾幕“泠泠”一陣清悅微動,冉幸掀起簾子將我迎進去。尚隔着簾子往裡邊兒瞧一瞧間,我便已看到陛下正負手而立於一架屏風,似乎正持着很好的心情認真欣賞這屏風上一大朵一大朵的牡丹花。
纖心一動,我知道陛下素來喜歡在我這裡找一種類似“家”的感覺,便擡手退了宮人,之後徑自緩緩悠悠走進去。
我不急着對他行禮,他分明是感應到了我來、但也如一貫那樣並不曾與我拘泥什麼。他沒急着轉身,任由着我一步步行至他身邊。
“外頭那滿園的花色都是大好的,陛下卻悶在屋子裡賞看這假花,豈不是太過辜負了活色生香的真花?”玩心一起,我勾脣莞爾的湊趣一句。
他的側頰此刻浸染着如織的薄光,他本就生的俊美,此刻又經了這如許的微光一映,瞧在眼裡愈發添了朦朧的美態,只這麼偷眼瞧着,忽覺的這個男人似乎本是神祗幻化,而此刻也似乎已然身處在夢寐裡了!一恍惚間,我起了癡意。
“朕可不是在玩賞真花?”他勾脣似笑又非,但可依稀瞧見這脣畔是起了一個柔和的弧度。之後又驀地轉目瞧向我,這一雙辰目黑白分明,“愛妃可不就是最嬌豔的一朵國花!嘖,那話兒是嫌棄朕盯着牡丹看、而忽略了愛妃不曾?”
“去!”我啓口嬌矜的一嗔,旋即笑着搖搖頭,我看着他道,“瞧皇上說的,方纔什麼什麼‘玩賞真花’,莫非臣妾在陛下眼裡便只有被玩賞的份兒?”聲音徐徐的,又帶着些撩撥。
他聽出了我語氣裡的玩味,知道我沒有真心生氣。但他脣兮還是動了一下、默了須臾。
冷不丁瞧着他這副窘樣,我一陣心悸,甫地勾脣氤了一道清淺笑弧。
這時他回了神來,一雙星目瞧定在我身上,神波璀璨且動情:“眼裡玩賞不打緊,只要心是真的……琳琅,你這個小壞蛋。”他忽然轉了話鋒攏一攏眉,“你分明知道朕心裡心心念念所珍視的唯你一人,明明知道,還要這樣來匡朕!”說着話他忽然擡手來咯吱我的臂彎。
我一個不留神的就被他偷襲成功!躲閃不急,被撩撥的“咯咯”笑起來。
他卻好似更添了勁頭,對我愈發的不依不饒。
我只得權且躲避權且討饒,笑眼盈盈的一陣陣道:“臣妾錯了還不成?陛下……陛下小心眼兒!”說着又笑起來,抑制不住,連同心境都跟着敞亮、情境都跟着歡愉起來了!
他果然沒有“欺人太甚”,就勢擡手一下就攬住了我的後腰,即而把我整個人的往他懷抱裡就匡了住。
我任由着他將我掛懷,當曼身貼着他厚實開闊的胸膛時忽感一陣慰藉身心。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他所帶來的感覺……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使我安然。我乾脆把身子往他懷心深處又靠了靠,即而闔住了眸子權且擁着他養神。
皇上似乎與我一樣,他亦貪戀此刻放鬆身心摒棄一切、只留有最單純的彼此的一種美好。他就近擇了繡墩,就此抱着我坐下來。
這時便連周遭流轉的空氣,似乎都是曖昧香軟的了!我擡手勾住他的脖頸,感知着此刻浮生裡偷得的半閒時光,忽然什麼話都不想說,似乎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多餘的。我愈發的緊了一下手臂,將額頭往他胸脯蹭了蹭,只這樣抱着他,安安靜靜的抱着他。
他亦收攏住了懷抱、緊了緊臂彎,似乎與我一轍的心境,他亦什麼話也不曾說,只就這樣抱着我。
這一刻,我的心跳與他的心跳十分緊密的貼在一起,情思彼此呼應、靈魂彼此感知。
這些日子我們都太累,我們都太需要休息,迫切的需要休息……而感動是無聲無息的,來自虛空中冥冥的愛的共鳴,卻在這一種悠揚坦緩的節奏中,醒醒的笑着……
前些日子後宮裡頭新晉的那三位嬪御,當真是不叫人省心的!那一個個的全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原本我以爲自己早先在御花園裡對她們的一番說教,倘使是有些情識、腦子稍微能轉過來些彎子的,都該或多或少起到些效果吧?但事實證明,她們全都把我的話給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如果不是這三個人都太傻太浮躁,那我此刻絕對都不懷疑的相信,她們一定是得了神的旨意、在這後宮裡頭竟日連天不斷只爲惹事的!
這天我眼見着天氣不錯,正在驚鴻苑的小院裡倚着楊柳坐着賞看這九月金秋朗朗的、開闊無比的天幕。原本氣候清朗、心境也正開闊着,卻忽見春分急忙忙的小跑了來。
我這心裡便是一動,心道指定又是出了什麼等閒的事情!不禁就有點兒頭疼,我擡手示意春分過來慢慢稟明白。
春分得了這示意,先是平復了一下粗重的喘息,即而還是焦着聲音告訴我說,就在方纔,我們錦鑾宮的端淑女攜了華凝那箜玉宮的慧答應,這兩個人一併往了漱慶畫芷找禮答應玩兒,結果好端端的就又起了爭執!
我眉心一跳,頗有些無奈。這三個人能爲什麼大事情起爭執?至多就是些雞毛蒜皮、上不得檯面的小事情罷了!
“這三位主兒又怎麼了?”邊揉着太陽穴,我且嘆且問。
春分卻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因爲什麼東西就給起了爭執。”她且回憶着。
“爭東西?”我更覺無奈,此刻已打定主意不管這瑣碎小事,便又對她道,“你這丫頭可真是傻,找我做什麼?摻和在裡邊兒的不還有箜玉宮珍嬪娘娘宮裡的人?你只管叫小宮女去稟了珍嬪,叫她過去處理!”
“這等小事情,只怕珍嬪娘娘也是不屑管顧的。”一旁冉幸忽然道。
我心一動,又突然起了些費解,轉目蹙眉瞧一瞧冉幸:“她不願管、是個忙人兒,那本宮就有得是大把零散時間管顧了是麼?”
“奴婢不是說這個。”冉幸頷首,語氣很貼己,“只是,珍嬪不管是可以的,而娘娘卻一直都在管理着後宮的一切,若是不管則怕是會被誰給得着機變、落下了話柄吶!”她按聲一嘆。
“嘖。”我更感頭疼,知道她一向機謹。但她這機謹其實也沒錯,倘若這又是誰人有心鋪設的一計、只爲尋我話柄,我豈不是正中下懷?人心險惡、情勢多舛,我不得不防!
這麼想着才欲起身過去,我忽又生了一念,心道:“倘使我爲這點小事便擺駕過去,豈不反倒顯得興師動衆小題大做?這舉動未免矯情了些!”便又徐徐的把這起了的身子又落下去。
“娘娘。”冉幸總能感應到我的心思、知道我此刻的顧慮。她湊近我耳畔小聲道,“不如把那三位惹禍的精怪,給召到錦鑾宮來?”
“不必。”我也正推量着這一層,“畢竟裡邊兒有華凝的人,倘我這般叫那位珍主子不悅了,豈不也是不大好?”心裡已有一個籌謀,我轉目重對春分道,“你且遣人去問了明白,爭東西……到底是爲了個什麼東西!”
春分領命,後忙不迭的去了。
我便又揣着心思看天小歇,似乎沒過多久春分便又回了來。
“娘娘。”她行禮後向我稟道,“那邊兒的三位主子原也不是爲了什麼大事,只因當初太后娘娘賜了她們三個每人一件衣服,後來禮答應的衣服不知怎麼不察就丟了!”她緩口氣,“方纔端淑女並着慧答應過去時,兩個人卻都穿着太后所賜的那件衣服。這不,禮答應看着就紮了眼,也不知是從何說起,就非說是這兩個人當初偷了她的衣服……”
“好了。”我啓口打斷。果然是些雞毛蒜皮不得上臺面的小事,雞零狗碎的東西,卻也值當的借題發揮怎樣怎樣?
春分便止住言語,想必說下去也無外乎就是這樣了。
我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譜子,搖首微微的嘆一口氣,我對一側添茶的夏至道:“你且去我衣櫥裡尋幾件成色相當、不分伯仲的衣服,過會子跟着春分去一趟漱慶畫芷的禮答應那裡,就說是本宮賜予她們的,叫她們不要再爭論了!橫豎大家都是姐妹,這些事情都不是事情,卻要把姐妹情分都給作弄的沒有了麼?”
夏至是明白人,聞言後忙一唱喏。即而她與春分雙雙使了個眼色,就此退下去照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