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翕不知道他晚上到底還來不來,也沒有派人去問,到了晚膳時分,一個人食用,頗有些食不知味,索性放下了筷子。
披上披風,在院子裡閒逛。
生產過後,或許是因爲補得得當的緣故,她並沒有長多少肉,或者說,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
身材稍稍偏豐腴了些,但是亦長高了些,兩相協和之下,看着依舊是不錯的。
當然,這只是蘇靜翕的自認爲。
宗政瑾本來是不想過來的,可是想到早間答應了她,若是今晚自己不去,她心裡定然又是不好受的。
可是他不願她不好受。
所以他來了。
踏進宮門的時候,便見她正背對着他,一個人往前走幾步,又退幾步,反反覆覆,不知已經過了多久。
“翕兒這是在等朕?”宗政瑾走到她旁邊,問道。
蘇靜翕不妨他忽然從背後出聲,嚇了一大跳,捂着胸口,“皇上怎可這般嚇臣妾?”
宗政瑾有些無語,自己走過來明明是有聲音的,偏她自己專注沒發現,當下又把過錯歸結到自己身上,“當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蘇靜翕不過是嚇到了而已,回神過來,傻傻的露出一個笑容,抱住他的手臂,搖了搖,“皇上怎可如此說,臣妾是女子,亦是小人,皇上可是都要養的。”
宗政瑾輕笑,“你是小人?”比劃了一番她的身高,隨即點點頭,“確實如此,翕兒越發的有自知之明瞭。”
蘇靜翕卻不滿了,瞪着漂亮的眸子,“皇上不興這般欺負人的。”
“朕可沒有欺負你,是你自己不長高的,”宗政瑾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涼意,用力捂了捂。
蘇靜翕撇了撇嘴,“皇上總是不許臣妾吃這個,不許臣妾吃那個,當然長不高了。”
宗政瑾一愣,隨即頗爲無奈,之前她懷孕和坐月子,自是有許多東西需要忌口,至於之前,卻是因爲有次她有次食用了過多的酥炸腰果,當晚積了食,鬧得肚子不舒服,他便不再讓人由着她的性子多食用了。
如此之下,錯的亦是他。
不想談論這個,索性換了個話題,“你哥哥似乎在準備娶妻。”
蘇靜翕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半掛在他身上,往殿內走去,“當真?皇上可知是哪家的女兒,性子如何……”
宗政瑾有些後悔了,實在是不該提起這個話題,嘆了口氣,“朕不知道。”
他的確是不知道,臣子那般多,他不可能關心這種事,唯一能讓他注意到的不過是因爲她而已,可是更多的,他也沒了心思。
“若是你想知道,讓你孃親明日遞牌子進宮,問問便知了。”
蘇靜翕初初興奮過後,冷靜下來也知道這種事他不可能真的關心,不知道纔是正常的,雖然極想按照他說的做,可是心裡卻有些顧慮,“還是再等幾日吧,反正也不差這兩日。”
舒貴妃的孩子纔剛剛死去,停靈超度七日,今日纔是第一日,若是明日便讓孃親進宮,定然會招人話柄。
她不願因此給自己、給蘇家,亦是給他惹上麻煩。
宗政瑾亦想到了這層,雖然他知道其中的真相,但是世人卻不知道,若是她想要,他自然可以護她周全,既然她不願意,那便罷了。
“臣妾方纔確實是在等你,”蘇靜翕沒有看他,眼神直視前方,只嘴角微微勾起。
宗政瑾眉眼間亦是染上了笑意,沒有接話,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時的好心情。
蘇靜翕正準備說話,蘇順閒卻是從外面進來,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見狀她亦不好多待,“皇上,臣妾先去沐浴了。”
宗政瑾點點頭,這纔對蘇順閒道,“說吧。”
“皇上,孟大人進宮求見,說是事態緊急,”蘇順閒湊過去,小聲的說道。
宗政瑾聞言便知定是有大事發生了,否則以孟聞天的性子,是斷然不會深夜進宮的,起身,行至殿門口,“跟你們娘娘說,朕有事先離開了,明日再來看她。”
“是,”聽瑤福了福身子,應道。
紫宸殿
“微臣參見皇上,”孟聞天見他走過來,連忙行禮。
宗政瑾揮了揮手,“不必多禮,有何要事?”
“微臣不負皇上所託,尋到了先皇留下的遺書,”孟聞天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了上去。
宗政瑾愣了愣,等了幾瞬,才伸手接過,卻並沒有立即打開,“你在哪裡找到的?”
“回皇上,微臣搜遍了整個慈寧宮,最終在正殿的匾額之後找到的。”
宗政瑾瞥了一眼桌上的錦盒,“還有其他事麼?”
孟聞天搖了搖頭,“無,若是皇上沒有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了。”
“嗯,”宗政瑾點點頭。
許久,宗政瑾才稍稍有了動作,拿過錦盒,打開之後是一個小卷軸,平攤在桌上,上面不過幾個字,他卻是再熟悉不過。
“不怨,不恨,方得始心”。
略帶諷刺的勾起嘴角,“不怨?不恨?何來的不怨,何來的不恨。”
做過那麼多讓人無法容忍之事,豈是單單的一句不怨不恨便可以善了的,宗政瑾以爲如何都做不到。
……
蘇靜翕難得的起了個大早,久違的辰時初便用了早膳,正思索是否需要去重華宮一趟,代曼便從外面進來了。
福了福身子,“娘娘,皇上今日未上早朝。”
蘇靜翕一愣,宗政瑾每年除了大過年的那三日休沐,其餘時候卻是風雨無阻,早早的上朝,從未缺席過。
“可知道是因爲何事?”
代曼搖了搖頭,“奴婢打聽了,只是緣由並不清楚,皇上昨晚回了紫宸殿,這個時候都沒有出來過。”
蘇靜翕皺眉,昨晚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她沐浴出來過後,聽瑤便告訴她皇上回了紫宸殿,她並沒有多想,能讓他連夜回去的原因,必然是有他心念之事。
很多事,都不是她該多管的,那便也不問。
蘇靜翕有些想不通,乾脆不去想,在院子裡逛了兩圈,呼吸新鮮空氣,散散步便回了內室。
不知爲何,心裡總有些不安,眼皮也直跳,隱隱似乎有大事發生一般,親自去看了自己的兒子,裡裡外外又都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不妥。
可是坐立難安,心裡放心不下,站起身來,“本宮要去紫宸殿,備點點心吧。”
“娘娘,你這樣貿然前去,是否會惹得皇上不喜?”聽瑤有些擔心,勸說道。
蘇靜翕深吸一口氣,“便是皇上不喜,本宮也得去。”
若不是親眼看過,如何能夠放心。
紫宸殿
“奴才給珍昭儀娘娘請安,”蘇順閒站在殿門口,看見她過來連忙行禮。
他並沒有想到她會過來,這麼久的時間以來,她甚少踏足這裡,後宮的妃嬪也沒有那個膽子來紫宸殿,是以他忘了吩咐門口的侍衛,禁止任何人進入。
可是既然都來了,他卻是沒有那個膽子敢將她趕出去的。
只怕,輕易亦是請不走的。
蘇靜翕瞥了一眼他的臉色,雖是笑着,但是她還是很敏感的察覺到其中的不同,“蘇公公不必多禮,不知皇上可在?”
蘇順閒心裡一驚,面上卻不顯,“娘娘,皇上在裡面處理政務,方纔已經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蘇靜翕抿了抿嘴脣,淡笑道,“包括本宮麼?”
蘇順閒即使很想否認,可是卻由不得他自己,堅持道,“皇上所說的是任何人,奴才不敢不從,還望娘娘不要爲難奴才。”
蘇靜翕掃了一眼他背後的大門,雖未緊閉,卻並不能看見什麼,亦堅持道,“若是本宮一定要進去呢?”
“娘娘……”蘇順閒苦着臉,“娘娘不要爲難奴才,若是皇上動怒了,奴才不能……”
“不必你承擔,本宮自己承擔,”他越是堅持,蘇靜翕便越是覺得有貓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邁步想要往裡走去。
“蘇順閒你是當真想要爲難本宮,若是本宮一不小心摔了,你說你可還有命活?”蘇靜翕站立,厲聲道。
蘇順閒心裡害怕至極,不敢不聽皇上的吩咐,亦不敢對眼前這位有任何不敬之處,這近兩年的時間,眼前這位於皇上而言,有多重要,沒有人比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更要清楚了。
若是惹怒了這位,只怕自己也是沒有好果子吃。
可是即便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他也不願意讓皇上處於危難之中,皇上與自己,孰輕孰重,立見分曉。
跪了下來,“求娘娘不要爲難奴才。”
蘇靜翕有些心急,越是這般,越是印證了自己的心中猜想,他定然是出了事,否則蘇順閒不會是這個態度。
“你起來吧,本宮不爲難你便是,”蘇靜翕往後退了一步,說道。
蘇順閒沒有起身,臉上亦是詫異至極,方纔明明還那般堅持,此時放棄,按理說,並不是這位的性子。
果不其然,見她沒走幾步,便在院子裡跪了下來,“若是皇上不見本宮,本宮便在這裡一直跪着,直到皇上見本宮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