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殿,楚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德妃與周德福,忽覺疲憊,再環視殿內,衆人肅然,心底那抹孤寂的感覺更加強烈,轉身回了上座坐下,揮手屏退無關人等,單留下德妃。
他坐着,她跪着;他高坐殿堂,她低跪在下首。不過幾步路,卻像隔着千山萬水。
“你起來罷,”楚澈以手支額,也不看她,自顧自說道,“念語已忘了孩子一事,對她也不算壞事,朕也不打算再讓她想起,只是前頭這樁,不罰總是不成規矩的。”
“臣妾認罰。”聽他叫起,她也不矯情地再跪下去了,低頭回道。
二人雖是在講話,但視線卻從未落到對方身上,氣氛不由有些怪異,楚澈清咳一聲之後,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還是嚥了回去,只是德妃畢竟與他相伴多年,怎會覺察不到他想說些什麼,因此反倒主動開口道:“皇上可是有話要說”
楚澈這才擡頭看向殿下的這個女子,在一起這麼多年,喜歡不是沒有過的,只是卻也未到了愛的地步,如今看着她一身華裳,卻在後宮這個沼澤中越陷越深,那身紅顯得愈發暗了,終究還是他欠了她
“周德福”楚澈似不願接着她的話頭,沉默一會後,便傳了周德福進來“傳下去,德妃懷執怨懟,數違教令,宮闈之內,如見鷹鷲,矜名嫉能,爲清宮闈。16 小說 網去封號,降爲嬪吧,無事不得出殿。至於你,罰俸三月,灑掃御書房。以觀後效吧。至於容華小產與刺客一事不必追查了,日後在宮中也不得提起。”
“娘娘”
德妃閨名中有個歆字,是以降爲嬪之後,稱號便改成了歆嬪。方一入宮,思榮便急急地迎了上來,滿臉是淚,語帶哽咽。
“傻丫頭,哭什麼哭。我不還是好好的嗎”從德妃成了歆嬪,連降七級,但對於逃過一死的她來說已是最好地結局,沒來德妃的光環,臉上也少了幾分趾高氣揚,這一落倒好似蛻皮一般,露出了原本的那個她來,歆嬪笑着轉身對周德福道:“連累周公公,真是凌歆的不是。”
“娘娘往日裡脾氣雖不好些,但人卻是極好的。這點老奴看得清楚,今日之事不過是老奴略盡綿薄之力罷了,娘娘不必往心裡去。”
歆嬪微微一笑,以前總想着出人頭地。16小說網爭一口氣,事事都要做在人先,也確實是得罪了不少人,經今日一事之後,竟似當頭棒喝一般,對於那些榮華名利也看得淡了,看着後頭一行人等含笑道:“不打擾公公辦事了,那些個物事就有請公公點一點。該歸地都歸了內務府吧。”說罷,也不顧在場那些人,徑自摘下頭上的金鳳流蘇,脫了身上的織金紅羅裙,遞給了一旁的太監,盈盈入了裡屋。不再過問其他的事了。
見思榮還在抹着淚。歆嬪嘆了口氣,拿出帕子。替她拭了淚道:“皇上要我靜思己過,不得隨意出去,這下恐怕要委屈你們幾個了,再者,做了嬪,屋裡也不需要那許多人了,你吩咐下去,說是想留下的儘管留下,要走的,稟過一聲周公公,便走了罷。”
思榮本欲再勸,但落到現在這步田地,亦不是她寥寥幾句便能勸得好的了,只盼着日後地日子裡她能慢慢振作起來,於是也不多言,領了命吩咐了下去。
往日裡德妃御下甚嚴,稍有過失便是一場打罵,因此除了思榮,這殿裡餘下人等皆是畏她,再者德妃已然失勢,恐怕往後的日子難免會遇上捧高踩低的事兒,於是一聽說能出這儀瀛宮頓感慶幸,紛紛地說是要走,思榮雖感嘆人心涼薄,卻也奈何不得,因此這殿裡最後不過留下一個叫芙兒的宮女和一個小太監罷了,若論着人數連個才人都比不上。16電腦站16
“芙兒”歆嬪一聽她留下了不由一怔,隨即又點點頭道,“她要留下便留下吧,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也不怕她再要回些什麼。”
消息一傳到風寰宮,皇后亦是大吃一驚:“顧念語竟然小產了這經手的太醫是誰傳他來見我”
皇后畢竟浸淫宮闈多年,這顧念語莫名小產一事,縱然楚澈被情矇蔽,看不出端倪來,可皇后卻是不同,懷疑之下,自然要傳樑太醫來問個清楚。
“你說她現在已經失憶了完全記不得小產一事”聽完樑太醫一五一十道來之後,皇后猶是不信,這顧念語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被害過幾次,怎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一點防範都無
一縷偷射入殿的陽光打在墨綠的裙邊上,反射出一種詭異的光彩來,印在樑太醫的眼裡,別有一種威儀,只是樑太醫卻是不爲所動道:“依臣多年行醫來看,卻是如此。”
“容華畢竟身份特殊,不如這樣,叫太醫院地院丞去瞧瞧吧,若是落了病根,就不好了。”皇后的語中已帶了一絲寒意,腳步微動,那裙裾便隱入陰暗出,墨色更深,深得讓人看不出其中帶的綠色來。
“回娘娘,皇上有令說是容華忘記了便是忘記了,小產一事不可再在宮中提起,若是提起”樑太醫還是不爲所動。
皇后眉頭一皺,塗了鮮紅的蔻丹地玉指不由攏在袖內握成了拳,依舊緊追不捨道:“這容華身體不容有失,傳令下去,日後她的平安脈便歸到院丞的名下。”
“娘娘容稟,容華平安脈一事皇上已交給微臣了,娘娘此舉怕是不妥。”依舊還是不卑不亢的語氣。
皇后心中怒極,德妃被貶一事楚澈未找她商量,如今定個妃子的平安脈都是不能了,在楚澈心中好似已是忘了她的存在,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浮起一絲無懈可擊的笑容,虛扶道:“如此便麻煩樑太醫了,本宮也不打擾太醫了,蘇月,替本宮送送樑太醫。”
“儀瀛宮那頭可有什麼消息傳來”看着樑太醫離去的方向,皇后問道。
“歆嬪那兒並沒有什麼動靜,不吵不鬧,還遣了很多人出去。”安奉儀恭謹答道。
皇后冷笑一聲:“看來,她還是沒有死心,這倒也好,本宮還以爲以她地性子,會一根白綾已證清白呢。”
“娘娘,用不用派個人過去”
“不必,本宮要等着她親自遣人過來。”皇后安坐在上首,看着儀瀛宮的方向露出一種志在必得的神情,往日裡德妃張揚跋扈,不是沒有欺到過她的頭上,既然現在有了這個機會,當然要證明一下,誰纔是這個後宮真正的女主人了。
“鳴兒,今日距歆嬪被貶已有幾日了”一個柔柔的聲音在儀瀛宮側殿響起,幔帳飛舞,擋住了佳人地臉龐,只見得一個亭亭地身影正在對鏡理雲鬢。“回主子,算算已有五日了。”叫鳴兒的宮女梳了個雙丫髻,着了嫩黃色地宮裝回道。
“去取那條珍珠白的子裙來吧,再拿條緋紅的披帛來,我們去見見歆嬪娘娘。”
一陣風驟然吹來,揚起了幔帳,帳後赫然一個姣若秋月的女子,正是那個莫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