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 滿目山河空念遠(三)

而此刻思懿居內的顧念語與顧清丞卻是全然不知慕容致遠正處在身死關頭,父女二人已是多月未見,縱然顧清丞率軍掙扎數十年,此刻見了闊別已久的女兒,也不由微溼了眼眶,愛憐地看着這個被他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反倒是顧念語因時刻想着要讓父親放心,強忍了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含笑勸慰着父親:“爹爹不必掛心女兒,今日裡皇上還特賜了步輦給女兒,雖說這宮內明爭暗鬥不少,但總歸爹爹您領兵在外,她們也不敢多欺侮了女兒去。”

顧清丞看着略顯消瘦的念語,心內也是疼惜不已,聽到“明爭暗鬥”一語,便想起了前幾日的事情,問道:“聽宮人傳言,那寧素素似與你入永巷,被刺殺一事有關,可是屬實”

念語搖頭道:“女兒也在暗中追查此事,只是依目前景況看來,此事恐怕是有人有意栽贓嫁禍,再說,若真是寧素素所爲,依寧相的本事,怎會露了這許多破綻”

顧清丞聞言,神色微凝,只點了點頭,也不接下去,反而轉了話頭,問起念語在宮內的生活瑣事來。念語也知此地說話不便,只能點到即止,因此也順着顧將的話說了下去。

不過又閒聊幾句後,便聽見午時的更鼓響起了,會親時間已到,因此念語雖萬分不捨也只能無奈起身相送,看着父親向自己福身告退,心中更是酸澀不已,只是不知今日一別,要到何時才能相見了。

步出思懿居外,看着楚澈賜下的步輦,念語只覺心中一堵,不知何故,竟有些心慌之感,因此散了擡步輦的人,帶了月柔二人步行回了霽月殿。

入殿之後,念語只覺身心俱疲,方纔與顧清丞一面相談,一面又以指蘸水在桌上“密談”,顧清丞雖常年領兵在外,但是畢竟也浸淫官場多年,自是知曉若是將相不合,由此而起了紛爭的話,坐得漁翁之利的自然便是景琰帝楚澈了,因此依他看來,宮內的流言即使不是楚澈授意,恐怕他在其中也有推波助瀾之意,這個少年君主幼時與顧靖褀一道玩耍學習,顧清丞自詡對他亦有幾分瞭解,知其年少志高,因此便囑了念語要小心從事,切不可向以前那般疏忽大意了。

正在她細細回想顧清丞所言時,見晚秋,竹喧,蓮舟三人來自己面前伺候的時候神色不定,目光閃爍,念語只道是又有人瞧不慣自己得出永巷,晉了位分,所以施些陰招兒來爲難殿中人等,因此便叫月柔關了殿門,將她們叫到跟前,問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三女面面相覷,推脫了一會兒,才把小順子推到了前面,念語見這四人神情古怪,不由也起了疑心,板了臉孔,要那小順子從實招來。

小順子噗通一聲跪倒,囁喏了一會才道:“啓稟主子,奴才今日去領薰香時,聽前頭的公公說,說有個叫慕容致遠的公子在出京時中了強盜的埋伏,車毀人亡,眼下官府正在通緝那一夥強盜。”說罷,又小心翼翼地瞧一眼顧念語的神色。

這殿內衆人都是聽過慕容致遠與念語有私的傳聞的,更何況晚秋,竹喧與蓮舟本就是霽月殿的人,雖說後來念語洗清了嫌疑,重回霽月殿,可是這宮人們對這一樁傳聞還是將信將疑的,閒來無事,也時常拿了這件事出來閒閒說上一通。

她們三人被貶入浣衣局的時候正是這傳言塵囂甚上之際,也難免讓她們覺得是真有其事了,只是念語待她們一向優容,又怕她聽了這消息傷心欲絕,因此也不敢說了出來,只好推給了小順子。

念語聽了這消息,臉色慘白,卻還猶抱了一絲希望,又問了一遍:“許是有哪位入京的客商也是叫了這名兒吧,客商手裡有錢有貨的,盜賊自然盯得緊了。”

月柔此刻已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了,幸虧晚秋上前扶了一把,這纔沒有倒下去,聽了念語所言,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希望來,希望真能如念語所說,不過是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

小順子看着這兩人眉頭緊鎖,傷痛不已卻又仍存了一絲僥倖的樣子,猶豫一會後,才把心一橫,將另一個消息說了出來:“奴才在前頭還聽那些公公們說,說是主子與那慕容公子確有確有私情,慕容公子眼下也正在上京城內,將軍爲了保護主子清譽,這才才痛下殺手。”

小順子此言一出,月柔已是抵擋不住噩耗哭暈了過去,念語卻是恍惚地坐在那裡,滴淚未流,當真是自己的父親殺了致遠嗎爲何要選在她明明決定忘情的時刻下手殺他生生要她再把心底的那座墳墓刨開來一遍,然後再親手挖個更深的坑把他埋進去,這一下一下,已把她的心挖得千瘡百孔,這般的切膚之痛,她卻只覺自己是欲哭無淚,反而只能怔怔坐在那裡。

這宮中從來就沒有能瞞的了的消息,因此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傳得人盡皆知。

此事對於其他樂見顧念語被流言所累的妃嬪們而言,自然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雖然慕容致遠已然身死,不過這流言似也坐實了顧念語紅杏出牆之事,不然,顧將何必急着殺人滅口呢只是此事畢竟攸關楚澈聲譽,是以她們也不敢將事情擺到了明面上來,不過是在十五那日去往頤華宮的路中,閒閒說上一些京中閒話,雖不敢指名道姓了說,卻也是說幾句京城西郊的小道邊上一個俊俏書生被殺了真真可惜之類的話,沒有放大了聲音說,只是那話聲將將能傳入不遠處的念語耳中罷了。

月柔這幾日裡臥病不起,念語除了吩咐其他人好生照顧着外,也不敢隨意過去探望,在她心裡總歸覺得是父親殺了慕容致遠,這事實,讓她如何在月柔面前說些寬慰的話語更何況,她此時亦是悲慟欲絕,卻又要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來,只是這傳遍整個大周后宮的事,若說她不知道也是無人相信的,因此她還要擺出一副冤屈無處訴的委屈樣子來。

而楚澈接到京都府尹的密報說是在西郊外確有一輛馬車,只是這馬車只餘了一個被燒燬的車身而已,馬與人皆已不見了,又召了那日駕車的馬伕,聽他形容那日所坐馬車之人與慕容致遠的確有八九分的相像。

楚澈聞報不由大怒,一則是氣顧清丞膽大包天,在天子腳下猶敢坐這等陰私之事,二則是氣流言不假,顧念語與慕容致遠果然有私情,就在盛怒之時,應錦權卻通過周德福秘密遞上了一個請罪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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