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明月、雪舞、昭昭,異口同聲地脫口而出。
“符!”葉蕭言簡意賅地道:“我需要大量同種符籙,越多越好。”“海門之怒啞火,那就讓他們嚐嚐天怒,地怒,人怒。”他先看了一眼雪舞和昭昭,露出一個詢問的目光來。
兩人在鳴珂號前來的一路上窮極無聊,早就將葉蕭身上的故事扒了個乾淨,哪裡會不懂得他的意思?
“可是……”雪舞擔憂地欲言又止,昭昭急紅了臉,叫道:“不行!”葉蕭以引雷符,用乾坤一擲,打造出了雷動九天盛況,一擊幾乎全滅了王倬旗下海賊與虹魔教徒的輝煌戰績,她們當然知道,更知道那一擊過後,葉蕭吃了多大的苦頭。
遺人村種種,說到底,皆源於此。
現在葉蕭分明是要重新啓用這塵封已久的一招,眼下海賊如潮,鐵船當先,直衝水門,葉蕭要是重施故技,又豈是一擊就能夠的?
這一回,他又會傷得多重?
兩人擔憂何至於此,她們怕的是葉蕭連重傷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在那一招的反噬下身死。
擔憂、恐懼、抗拒、慌亂,又彷徨無計不知從何勸起,複雜無比的情緒在兩個靈狐族少女眼眸間流轉着,會說話一般,清楚地傳遞到了在場任何一個人的心中。
迪迪見狀嚥下了到口的勸告,他想說的話,盡在靈狐族少女水波般的眼神當中。
葉蕭堅定地搖了搖頭,道:“今非昔比,別無他法。”“雪舞,昭昭。”他看着兩人的眼睛,認真地道:“幫我。”一瞬間,雪舞和昭昭眼睛裡黯淡下來,無奈地點頭應下。
正如葉蕭所說,別無他法,也只能希望他真的今非昔比。
葉蕭既然不退,王倬率領海賊衝破水門之後,他們豈會有第二個下場?
與其如此,不如一搏。
“可是……可是……可是……”昭昭還要再說,雪舞卻一把將她拽住,咬着下脣,道:“好。”在昭昭不敢置信的目光當中,雪舞將她拽到一旁,急促地耳語了一陣後,便見得昭昭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了一大疊符籙,其上紫光縈繞,正是引雷符。
雪舞接過,衝着昭昭示意了一番,加上自身攜帶的引雷符,一起捧着站到了葉蕭身後。
昭昭急得面紅如血,恨恨地一跺腳,喊了一聲“等我回來”,飛快地向着水門下跑去。
甩動的馬尾剛剛消失在衆人視野,清脆的嗓音再次傳來:“道士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啊。”“按公子你的吩咐,鳴珂號已經潛入了碧蘿河中,船中還有幾個族人,她們身上也攜帶着一下引雷符,我讓昭昭去將其取來。”雪舞低聲解釋着,捧着一疊引雷符,站在葉蕭身後就不動了。
她挺得筆直,低低的聲音裡有說不出的堅定,好像在無聲地告訴所有人,別說是葉蕭的目光,就是王倬座下鐵船撞上來,雪舞也不會離開這個位置一步。
“嗯。”葉蕭點了點頭,以他對兩個靈狐族少女的瞭解,雪舞對昭昭的支使,怕還有保全她的意思。
萬一……至少她還能活下來。
“希望她能如你所願吧。”葉蕭在心裡默默地想着,不過看昭昭飛奔的樣子,怕是會心急火燎地趕回來,雪舞的打算未必能夠如願。
時間緊迫,不是糾結在這些事情上的時候,葉蕭轉念之間,便將這些放下,再次望向明月。
比奇貴女人如其名,心思通透如皎皎月華,她雖然不知道葉蕭想要做什麼,卻明白了他需要什麼?
在葉蕭望過去的同時,她正在吩咐一衆護衛。
“小姐!”一衆護衛一邊對葉蕭怒目相視,一邊苦苦哀求,明月不爲所動,用力地一擺手。
見拗不過她,剩下的幾個護衛無奈,只能轉身向着水門下快步而去,顯然是受了明月的命令,要往某處蒐集符籙去。
臨去前,葉蕭生生受了如有實質般的好幾道目光,裡面有託付,有警告,有哀求,也有埋怨……不一而足,皆是來自那些護衛。
明月則在交代完後,仗法劍與葉蕭並肩而立,顯然是準備一起迎接後面的戰鬥了。
“明月,他們對你很忠心嘛。”葉蕭無視了護衛們利箭般的目光,輕笑着說道。
決定既下,他反而渾身輕鬆,還能談笑出聲。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崩”地一聲,響徹碧蘿河,如一條鞭子,狠狠地抽在水門上下,海門城外,不知多少人心中。
如將碧蘿河比作七絃琴,剛那一聲便是絃斷。
最後一根橫江鐵索,崩斷在鐵甲船頭。
斷成兩截的鐵索尚未沉入水中,鐵甲船承着海門大潮之勢,碾碎了前浪,直撲水門而來。
它漆黑的船首猶如磁石一般,牢牢地吸附住了無數道目光,多少目眥欲裂,粉碎在黑鐵撞角下。
明月淡淡然地笑着,如葉蕭一般,視而不見,用略帶着沙啞的磁性嗓音道:“他們忠的不是明月,是比奇王國。
他們敬的也不是明月,是我一片爲比奇王國生民求存的心。”“好吧……”葉蕭聳了聳肩,對眼前幾乎要放光的臉龐無言以對。
這什麼人啊。
這什麼時候了?
竟然還不忘把人往你的理想船上帶。
葉蕭吐槽歸吐槽,一呼一吸間既深且長,短短時間將身、心狀態調節到了最巔峰。
他轉過身,一手持山海扇擱在扶攔上,一下下敲着,依然不是望向鐵甲船及船首王倬,而是看向大黑,喚了一聲:“來,過來。”大黑不甘不願地挪了過來,爬上了葉蕭空着的手上,蜷縮成一團,正好跟掌心一般大小。
它眼睛都閉上了,時刻準備聽葉蕭一聲“大黑,上”,然後就將它給扔出去。
這都是套路了。
等了一息,大黑驚詫地睜開小眼睛,不敢置信:“偶竟然還沒有被扔出去?”神情之訝異,內心之不習慣,盡數化作一聲帶着疑問的“汪”。
葉蕭難得地溫和看着它,隨手就將山海扇擱在扶欄上,空出手來輕揉着大黑的腦袋。
“大黑,這回要辛苦你了。”大黑更不習慣了,簡直驚悚,不安地扭來扭去,小眼神裡在說:“你換人了吧?一定是換人吧?”葉蕭扯出一個笑容來,語氣愈發溫和,道:“你……盡力吧。”說吧,他將大黑往扶攔上一放,擺出了一個面朝碧蘿河,正衝鐵甲船的角度,便放手了。
大黑猶自處在懵逼狀態下,卻也知道該做什麼,遲遲疑疑地邁着小短腿上前一步,“撲通”一聲墜入河中,連個浪花都沒有冒出來。
葉蕭似乎真如他所說的,只希望大黑盡力便好,沒有再多看一眼,反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兩臂打開,掌心向上地張開。
“遊前輩,對不起了,我要辜負你的教導了。”“有些事情,明知道無謂,一樣要做。
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錯,更是要做。”恍惚間,葉蕭似乎可以看到遊某人穿着花熊睡衣痛心疾首,爲他不聽教誨,一條路走到黑。
“嘩嘩譁~~”符紙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在葉蕭身後翻飛而起,如翩翩起舞的蝶,又似蜂擁撲火的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