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容站在前殿門前,隔得不近不遠的距離看着在殿內顯得不安的沈世言,他的表現讓沈思容很意外,不自覺的停了下來觀察着。
他步子邁得很大,有些慌亂不成規矩,手不是負在身後的,而是握在胸前,互相交錯着。
這一切都說明着此時他心裡的不平靜,這和沈思容印象裡的“爹”是大相徑庭的。終於,殿內的沈世言一個回身張望,看見了沈思容,面對面得那一剎那,他臉上似乎緊繃了一下。沈思容淡笑着進殿,她吩咐奶孃和寫意留下,讓寒香守在外面,沒有關殿門。
“微臣參加太子妃娘娘。”沈世言在沈思容坐定後,行了一禮。
沈思容回道:“爹爹多禮了,只是不知爹爹今日專程進宮來見我,所謂何事?”沈思容將“專程”兩個字咬得很重,她捕捉到了沈世言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然,更加確信他今日之行沒什麼好事。
支支吾吾間沈世言還是未能說得清楚,看見沈思容探究的眼神,沈世言開始拿不定主意了。
近日來,因爲沈思容的太子妃身份,很多朝中的權貴,特別是欲和太子一脈相交的王公貴族們打起了沈思儀的主意,想借着這層關係攀上太子這根高枝。
對此,他是樂見的,可是王氏和沈思儀的想法卻出乎他的意料了,她們不是不想沾染沈思容的光,而是沈思儀不想嫁給比太子地位低的人,她想和沈思容爭上一爭。
本來,沈思儀有這個想法還能理解,王氏向來是處事謹慎的,偏偏那日沈思容回門一事讓王氏心裡起了疙瘩。她也起了嫉妒之心,不過對象不是沈思容,而是她的生母,那個被太子稱爲岳母的阮氏。
母女二人成天在府裡鬧得不安寧,逼着沈世言進宮來探口風。在西京,二女嫁給同一個人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更何況這人是當朝的太子了。
到了後來,聽得多了,沈世言都覺得多一個女兒在太子身邊更爲保險,不管是對於他的地位還是沈家。
可是,到了東宮,他卻猶豫了,他已經是愧對沈思容母女了,現在還要往她身邊送一個女人,還是一向不和的異母妹妹,這讓沈世言有些難以啓齒。
“怎麼了?爹爹有事儘管說吧,不必如此吞吞吐吐。”沈思容見他說了好些話還是沒到正題,也乾脆不再說場面話。
沈世言微垂首,弓着背說道:“微臣……”
“不在外人面前,爹爹就不要這麼多禮了,還是直說吧。”沈思容估摸着這事十之八九是對她不好的。
“是,思容啊,這東宮裡就像後宮一樣,爭鬥不少吧,真是辛苦你了。”沈世言還果真擺起了慈父的架子。
沈思容輕笑:“還好。”
她現在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否則就給了沈世言空隙。不管是什麼事情,她都不能被動接受。
“哎……爲父看着你在宮裡這心裡也不好受啊,太多的爭鬥了,最好還是有幾個信得過的人才好,可有不少人盯着你的位子呢。”沈世言此話一說,沈思容心裡就明鏡似的了。見沈思容沒有說話,反而是一副深思的樣子,以爲說到點子上的沈世言繼續說道:“所以啊,你娘和我商量了一下,不如將你妹妹也送進來,一呢給你做個伴兒,姐妹之間有個照料,二是你們姐妹同心,在宮裡能好好站住腳,你看呢?”
“呵呵……呵呵……”
沈思容笑了笑卻沒說話,正當沈世言送了口氣的時候,沈思容的臉色暗了下來,眼裡發着莫名的光。
“爹爹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爲王氏想讓沈思儀進宮罷了。”
沈思容沒有稱呼“娘”和“妹妹”。她離開了沈府,在歸寧的時候就已經是正式撕開臉皮了。現在是送上門來的,更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了。
“是,這對你來說可不是壞事啊。”沈世言還假裝是在爲沈思容考慮着。
“那你找錯人了,太子殿下就快回來,你直接去找殿下吧。”
“思容,你這是什麼意思?”明眼就能看出沈思容是不願意的,沈世言對於女兒搏了自己的面子不甚滿意。
奶孃看着淡笑的沈思容,心中不忍,她家小姐從小就是這樣,越是委屈越是淡定。這下子連她都覺得欺負得太過了,她才當上幾天太子妃?就想着謀求進宮了。要說沈世言是爲了自己的前途,完全沒必要在沈思容“得寵”的時候提這個事情。要說王氏和沈思儀,更沒有這個資格了,她們欺壓了這麼多年,足夠了。
“沈大人,娘娘已經說了,沈家二小姐進宮一事,她無法做主。”
也許是奶孃會讓他想起阮氏吧,雖然對她一個奴才插話很不滿,沈世言也不想和奶孃起衝突,他走近了一步,繼續說道:“思容,爹知道你是不願意的,可是直接送去太子那裡實在是有難處,而且也對你沒什麼好處。不過你送去就不一樣了,還能得個大度賢淑的美名,何樂不爲呢。”
“好一個大度賢淑啊。爹是不是想要我宣思儀進宮陪我幾日,再借機讓殿下和她獨處,而殿下主動將她收入後宮便是最好不過了。”沈思容娓娓道來。
沈世言看她說出計劃,一陣欣喜,點着頭帶着笑附和道:“對,正是此意。”
“不可能。”
清晰而冷漠的三個字從沈思容嘴裡吐出來,在空蕩的殿裡迴環片刻,將沈世言的表情定住。
“沈大人你也太小看太子了吧,你以爲太子是好色之人,姑且不論沈思儀是什麼姿色,你以爲你的算盤太子會看不出來?”
沈思容的話來勢洶洶,卻如同醍醐灌頂,將沈世言的衝動減退下去,沉默了起來。
“爹,我知道你是爲了沈家打算,王氏那些爲了個人私慾的想法就將你的理智消散了,反過來是會害了沈家的。你自己想想吧,剛剛,我什麼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