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妻不備
徐巖剛到達下榻酒店,秘書就告知他陳漫打過電話給他。他點點頭示意知道,便沒了後續。
早上陳漫的一個電話讓喬夕顏大動肝火,但他沒有就這個電話進行解釋。陳漫和他是同行,早上也不過是說起的這次N城的博覽會。五分鐘的時間,談的全是國家政策,近來科技新品以及幾個龍頭企業的風向。他們都不是話多的人,甚至連一句寒暄都沒有。
他不想解釋,因爲解釋了也沒用,當女人認爲男人不對勁的時候,解釋再多也只會被歸爲“心虛”最後累積成更多的不對勁。
他承認他對女人的耐心不夠,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只要進入工作就絕不會再去想其他的事,這次到了這會兒還在想喬夕顏,實屬大大的破例了。
N城雖已經脫離火爐城市的名號,但還是比他們的城市進夏要早。即使已經到了傍晚仍覺得燠熱,無風,溫高,空氣悶悶的。
徐巖穿衣一貫很有自己的原則,這麼多年只穿一家店的手工定製西裝,又是老式四件套,質地講究,於是就比常人更熱一些。他覺得有些氣悶,解開了襯衣最上的兩顆鈕釦,看了一眼時間,離開了房間。
CAMDI(醫療器械行業協會)這次引進的一個國內外合作的醫療器械博覽會,參展的都是國際國內非常知名的品牌和產品,更有好幾樣目前最受關注的先進技術要率先揭開帷幕。徐巖對這次博覽會很有興趣,所以即使知道陳漫會在也親自來了。
分手快三年,偶然在這種業內場合碰見,也不過是打個招呼擦身而過。陳漫長袖善舞韌勁十足,沒有她做左膀右臂,徐巖曾經覺得非常不習慣,但習慣是個奇怪的東西,即使再不習慣的習慣,也會漸漸習慣下來。不得不承認,人是這個世界上適應能力最強的動物
博覽會晚上有正式的開幕酒會,在徐巖下榻的酒店舉行。他不喜這種場合,應酬了一會兒就找個僻靜的走廊抽菸。他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煙了,兩年?還是三年?他自己也已經不記得。
隔着走廊的窗戶,他可以清晰的看着展會中心那些來去匆匆窈窕豔麗的模特,突然就想起了喬夕顏。
她個子很高,又很愛穿高跟鞋,常能與他平視,看她每天突兀的穿行在一幫小鳥依人的女人堆裡,他常常發笑。
有時看她又買了新的高跟鞋,他也會說她:“已經這麼高了,還穿高跟鞋幹嘛?”
她總是伶牙俐齒的回答:“誰說個高就不能穿高跟鞋?按這個道理難道胸部大就不能穿胸罩了嗎?”
她的尖銳總會激起他逗逗她的慾望,他說:“我倒是希望這樣。”
以此換來她一句“去死”或者一個白眼。
她說:“一個連高跟鞋都駕馭不了的女人,何談駕馭人生?”
各種歪理邪說,偏偏能讓人覺得有幾分道理。
一個如此有活力的女人,才讓他覺得自己還沒有腐朽。
一根菸快結束,他一擡頭,看見陳漫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們一個背靠牆,一個手倚窗。
沒有眼神交匯也任何一句言語交流。彷彿只是陌生人。
同窗,同行,最後卻因爲十年感情而變成全然的陌生人。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是多麼的奇怪。
十年對一個人來說是非常漫長的歲月,曾幾何時他以爲陳漫還會陪他五個六個十年,直到他們老去,但感情這種東西,在細節中產生也在細節中滅亡。在一起越久,他們的矛盾也越來越尖銳,他發現她就像復刻版的自己,把工作看得太重。人是奇怪的,他自己可以把工作凌駕於她之上,卻無法忍受她時時刻刻把工作的態度帶到他們的生活中。
他們爭吵,和好,再爭吵,直到身心俱疲。恍然回顧,才發現支撐他們走了十年的東西一點點消失了。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個十年該靠什麼支撐着走下去。
所以當她再次提出分手,他答應了,並且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好像窒息很久突然得到空氣一樣的解脫。那是他第一次有了不想回頭的想法,並且他也這麼做了,他斷的乾淨,即使在他不確定還剩不剩感情的時候。
感情是會讓人很累很累的東西,這是陳漫教會他的。再多的,他沒興趣學了,所以他和喬夕顏結婚——一個從來不向他確定感情的女人。
想起她,腦海裡就開始反覆播放她早上生氣失控的模樣。她愛上他了嗎?他希望是。至於爲什麼,他也不知道。
走廊的玻璃折射了點會場五彩絢麗的燈光,陳漫雙手撐在窗臺上,眼睛卻一直看着鏡子一般的玻璃。
徐巖還是老習慣,穿老式手工西裝,但他身材頎長穿這種服飾一點都沒有違和感。他領口開了兩顆鈕釦,領帶稍稍鬆了一些,微微帶了點隨意的頹感,但一點不影響他的賞心悅目。
他抽菸的時候慣用左手,邊抽菸邊想問題,微微蹙眉的時候右邊眉毛比左邊眉毛高,時不時彈一彈菸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衆多的小習慣都完全沒改,唯一改掉的,只有她。
十年,陳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真的和徐巖分開,他們吵架,她第N次提出分手,徐巖答應了,那樣冷靜沉着的表情,彷彿從來沒有用過情。她難過極了,但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准她低頭,她選擇遠調非洲,一去就是兩年,再回來,徐巖結婚了。
她始終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即使到今天,即使到現在。
在她看到他妻子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全世界都塌了,她發現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仰全是錯的,她從前最愛的事業,和徐巖比比幾乎毫無重量。
爲什麼她這麼晚才明白?十年啊!爲什麼他可以和別的女人結婚,而她連多看別的男人一眼都不願意?
這是愛嗎?愛會讓人這麼痛苦嗎?她不知道,真的。
眼淚,猝不及防就積滿了眼眶,她有些慶幸自己是背對着徐巖,至少她此刻的狼狽,他看不見。她太驕傲,即使到這一刻。
偷偷抹掉眼淚,再擡頭,玻璃裡已經沒了徐巖的影子。陳漫猛的回頭,走廊空空蕩蕩只剩她一個人。
他走了,從他們的十年裡,徹徹底底的走了。
想想她都覺得難受。
*****
晚七點,飯點。保姆阿姨給做了飯,因爲家裡就喬夕顏和保姆阿姨兩個人,所以阿姨只做了三兩個菜。喬夕顏食髓知味的吃飯,心裡悲哀的想着,看看,這就是女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男人不在家的時候,吃飯就這麼隨意,這麼湊活。
吃完飯洗完澡。喬夕顏坐在陽臺上看書,徐父送了她一本精裝《中國美術史》,她每天看得津津有味。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坐在陽臺上就反覆想起徐巖站在這裡接電話的情景。頓生膈應。她“啪”一聲把書合上,推門進房準備看電視去,卻不想,徐巖在這會兒打來電話。
“喂。”一貫的傲慢態度,喬夕顏就是這樣。
“還在生氣?”
徐巖的語氣倒是輕鬆的很,這可叫喬夕顏覺得更生氣了!她沒好氣的說:“廢話!”
“刷了二十幾萬還沒舒坦?”
“你死了我才舒坦。”口無遮攔的閻王。
徐巖也沒生氣:“噢,那你舒坦不了了。”意思是他不可能死。
“切!掛了!”
“嗯,就打個電話告訴你我和她沒什麼,早沒什麼了。”
“那是,你心裡想什麼我哪知道?”
“我心裡就想了你。”
“滾——”
喬夕顏口氣還是惡劣,但不知道爲什麼,心情莫名就好了……
三天後,徐巖如期回來了。
這一回來也趕巧,第二天就是他生日。不知不覺他就33了,在奔四張的路上一路向前。喬夕顏暗自慶幸,還好她還能裝裝嫩再奔一年三。
徐巖是金牛座,喬夕顏是chu女座。星座書上說他倆星座是良配。喬夕顏看那書的時候只說了一個字:“呸!”
原本喬夕顏以爲他生日應該是在外地過,也沒特意去準備禮物,這會兒他回來了,作爲老婆,她也不能沒有表示。
她把商場大逛特逛,愣是沒有找到可以送給徐巖的東西,最後她買了張機打彩票送給徐巖。還振振有詞的說:
“別瞧不起這玩意兒,這是五百萬的可能。”
她強詞奪理的架勢把徐巖弄得哭笑不得。
這是他們婚後徐巖第一次過生日,喬夕顏也沒什麼經驗,兩人只決定一起出去吃個晚餐,也算慶祝了。
爲了以示隆重,她特意穿了身很正式的着裝。徐巖去拿車,她站在停車場出口等着徐巖,卻不想徐巖的車剛來,沈涼那女人也來了。
沈涼是替總秘嶽蘇妍送文件的,見到喬夕顏和徐巖在一起也是一怔,一臉愕然。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
喬夕顏想着,這會兒沈涼可知道了,她那天當那麼多人面數落的“人渣”就是她老闆,估計她心裡也是驚濤駭浪。
沈涼送完文件就走了。喬夕顏坐在副駕駛座系安全帶。徐巖問她:“想吃什麼?”
“隨便。”
“那去吃魚?”
“隨便。”
“那就吃魚吧。”
如同廢話一般的對話,經常在他們生活**現。徐巖發動車,又進入了他的安全模式。喬夕顏已然習慣,也沒覺得無聊。
“嘀嘀——”喬夕顏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沈涼的短信。
【小喬,我真的很難過,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去當二奶。】
喬夕顏“撲哧”一聲楞是沒忍住笑出了聲,因爲這條短信,她整個人完全興奮了起來,她得意洋洋的摸着臉,對着車內的的鏡子照了半天。
真榮幸啊!看來她還是挺漂亮的嘛,在沈涼心裡她都夠格當二奶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過得瑟,一貫珍愛生命的徐巖也忍不住開口:“樂什麼,笑成這樣?”
喬夕顏喜笑顏開的說:“沈涼以爲我是你二奶。”
徐巖愣了一下,回道:“沒眼色,哪有這麼醜的。”
“!!!”喬夕顏一愣,奇怪,怎麼覺得有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