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安看着他，又想霍晟了。如果她死了，霍晟會想她一輩子嗎？應該會吧，你看看梅嫣，只是瘋了消失了，霍晟不是也惦記了這麼多年？霍晟的心臟裡，是不是還悄悄隱藏了一個心室，藏着他另一個女人？
呀，滿腦子的霍晟和梅嫣，這樣下去，她的更年期都會提前到了。
“按摩腳的訣竅，我教給你。”藍琅予找老闆要了紙筆，一絲不苟地給她畫了個腳踝處的穴位圖。
“藍琅予，你學會過繪畫嗎？”顧念安吃驚地看着他遞來的圖，這圖畫得就像從書上覆制下來的一樣，肌肉紋理，經脈穴位，一清二楚。
“有興趣，就看了看。”藍琅予看着她雙眼亮亮的樣子，眸光裡隱隱閃過一道黯光，神情更溫柔了。
“藍琅予你要是心花一點，估計得買一百個房子來裝喜歡你的女人。”顧念安俏皮地開了個玩笑。
“所以我不能花心，依現在的房價，還有養女人的成本，我得傾家蕩產。我也經不起那麼多女人的寵幸，可能三十五歲就得死了。”藍琅予也和她開了個稍微開放一點的玩笑。
顧念安笑了半天，擡腕看錶，“和你聊聊天，心情好多了。我請客，你不要拒絕了。”
“行。”藍琅予點頭。
“那……晚上你開我車回去？這麼晚不好打車了吧？”顧念安眨眨有點紅痛的眼睛，輕聲問他。她困了！
“沒事，我讓助理來接我。”藍琅予笑笑，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你們這些當老闆的，都喜歡壓榨助理。聶新也是，常常半夜得給霍晟送這個送那個，年底得給他們這些人發大紅包才行。”顧念安笑着說道。
“我們這些當老闆的，不抓緊機會作威作福，又怎麼能叫老闆？萬一哪天破產了，都沒幹過一件壓榨人的事，太不划算了。”藍琅予接着她的話說道。
顧念安被他逗樂了。
“走吧。”她付了錢，輕快地說道。
“霍晟有沒有說過，你笑起來真漂亮。”藍琅予擡頭看她，眸子裡柔光閃閃。
“有啊。”顧念安點頭，笑着說。
“真漂亮，能滿足男人的一切幻想，霍晟真有福氣。”藍琅予挑了挑眉，站了起來。
顧念安被他這幾句誇得有點尷尬了，趕緊埋頭往外走。
藍琅予送她回去的路上變得有些沉默，顧念安以爲他在思念航航母親，也沒好意思再亂開玩笑。
到家的時候，藍琅予突然轉頭看她，小聲問：“念安，你覺得人這一輩子最不應該計較的事是什麼？”
顧念安楞了一下，沒能回答出來。錢？權？前程？
“晚安。”藍琅予下了車，朝她笑了笑，快步走向助理停在小區門口的車。
顧念安坐在車裡想了會兒，把這個問題發給了霍晟。
霍晟很快就回復了，“生與死。”
要不要這麼哲學？
顧念安又認真地想了會兒，她此刻唯一覺得最不應該計較的就是晚上吃了這麼多、馬上就睡會不會胖……胃好撐！但也好想睡！
——
第二天。
顧念安這個糾結狂在忙完工作之後，又趁中午休息跑去醫院了。
一下電梯她就看到了靳儀，站在門邊，安靜地看着門裡面。
沒有了妖嬈的顏色襯托，只有白大褂加身的靳儀，看上去有點兒老。她扎着馬尾，側着身子對着顧念安這邊，走近的時候，能看到她眼角已經抹不平的細紋。
可以拉皮的……顧念安把快吐出來的話吞了回去，若她沒頭沒腦說這麼句話，估計靳儀會一巴掌甩過來吧？沒有女人願意聽另一個女人對自己臉的負面評價。
不過，靳儀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她走這麼近了，靳儀居然還沒有察覺？
“靳醫生。”她拍了拍靳儀的肩。
“啊……”靳儀嚇了一大跳，慌慌地轉頭看她。
“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如果我是個殺手，你都被我紮了七八刀了……”顧念安笑着伸長脖子往病房裡看……
梅嫣剪了頭髮，短短的，像個小男生。巴掌大的小臉有點蒼白，烏黑的大眼睛惶惶地看着她們。
她很美，很纖細。
這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柔軟的美，你看着她，絕對想不到她會敲打出那些複雜到你一輩子都看不懂的程序。
“若她是好好的，從來未離開，可能現在就是霍太太了吧。緣份，命運。”靳儀輕輕地說道。
這語氣，倒真的不像是在諷刺顧念安。
顧念安此時的想法和靳儀一樣。
霍晟不在這裡。
“她平靜多了，不過，你還是不要進去了。聽說梅萊每次折磨她的時候，都戴着用你的照片做的面具，所以她每次看到你都會發狂。”靳儀轉頭看她，眉頭擰了擰。
“梅萊這麼惡毒。”顧念安氣得心痛了一下。
“呵……”靳儀不可置否地一笑，轉身往走廊那邊走。
顧念安覺得今天的靳儀也有點不一樣，沒有平常那種時刻要爆發出來的攻擊性，反而有點沮喪。
難道和她一樣，被梅嫣給刺激到了？
她回過頭，梅嫣的臉就在眼前放大……
“啊……”顧念安嚇了一大跳，連連後退幾步。
“顧念安……”梅嫣靠在門上，定定地叫她。
顧念安又嚇了一大跳！
“小壞……愛顧念安……”梅嫣喃喃地念完，轉身往她面前走。
但是她的眼神是直的，彷彿看的不是她，是她身後的什麼東西……
顧念安心發緊，趕緊站開幾步。梅嫣走到走廊的窗前站着，喃喃自語，“小壞不要小安了，小壞愛顧念安……”
糟糕，她不會又受了她的刺激，想跳下去吧？顧念安猶豫了一下，輕輕拉住了她的袖子。
“你後退一點。”
梅嫣聽不到，她一遍一遍地複述剛剛那句話。
瘋子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天是藍的嗎？雲是白的嗎？還是，只有霍晟是鮮活的彩色的？
“小壞不要小安了，小安活不下去的……”梅嫣繼續說道。
顧念安好想對她說：那你就死啊！但她若是可以這麼惡毒的人，現在一定過得爽快得多。乾脆逼霍晟把她遠點送，眼不見，心不煩。或者霍晟一聽就不耐煩了，先把她趕去太平洋裡當死魚，大家也是一片清淨兩不相擾！
霍晟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了，看到顧念安在這裡，微微一怔。
原來他在這裡守了一晚上，加一上午了，還真是照顧得周到！顧念安快步過去問他：“她情況怎麼樣啊？”
梅嫣好像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她還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着窗外。
“估計不能恢復，那些藥物讓她這輩子只能這樣了。”霍晟揉了揉眉心，聲音沙啞。
顧念安聽得出，他是有些自責的。若早發現了，這事還有挽救的餘地。
“她知道我的名字……”顧念安小聲說道。
“梅萊經常和她說這幾句話。”霍晟聽了幾句，過去拉梅嫣。
“梅嫣，進去休息。”他沉聲說道。
顧念安站在牆邊，看着他們手牽手進去，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她不能說霍晟有錯，霍晟若不理梅嫣，那也太無情了。就看把握的度了……這個刻度刻在什麼位置，會讓她和霍晟都覺得舒服。
她站了會兒，轉身就走。
“念安。”霍晟大步過來，低聲說：“不高興了？”
“廢話，我像高興的樣子嗎？抱你……還抱你……”顧念安擡手，往他的胳膊上用力拍了幾處，像是要拍掉梅嫣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不，她更想用個衣架子把霍晟夾起來掛起來，放到太陽底下暴曬幾天，讓陽光洗刷乾淨他身上殘留的別的女人的氣味。
“不氣了。”霍晟抱住她，往一邊牆上靠，低下頭想吻她。
“不要……”顧念安立刻轉開了臉，匆匆說：“你親過她沒？”
“說什麼胡話！”霍晟捧住她的小臉，低聲說：“別胡想，我安頓好她就回來。”
顧念安垂着眸子，輕輕地說：“不然你還是回她的身邊吧，她太可憐了……”
霍晟捧着她臉的手輕輕搖晃，“別試探我，念安，不用這樣。”
“我上班去。”顧念安拉開他的手，衝他笑笑，“我其實就是想來看看情況，知道了就行了。你忙吧。”
“乖乖，晚上我接你吃飯。”霍晟扣着她的下巴，楞是親了一下。
顧念安張着嘴脣，任他的舌尖掃過她的齒，停在她的脣角上。
“我們晚上去吃餛飩好不好？我帶盼盼一起。”她眨眨眼睛，小聲說道：“長安路角上，有個餛飩攤，特別棒。”
“好，我們六點半見……”霍晟還想說什麼，突然轉頭看向門口。
梅嫣又出來了，扶着門框，定定地看着他們兩個。
這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顧念安推開了霍晟，匆匆離開。
“念安。”霍晟追進電梯裡，低聲說：“別想多了，她只是我的一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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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的責任。”顧念安衝他笑。
“行了，我陪你走了。”霍晟吐了口氣，和她並肩站着。
“別……我要上班。而且你轉一圈再回來，多累啊。我大度，不會閹了你的。”顧念安把他往外推，笑着說：“還有啊，你得明白一件事，少了一個霍晟，還有千千萬萬個霍晟，我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