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端着湯藥進來，藍貴妃正拿毯子給我蓋上，“方常在的事情一定要稟告皇上，皇上知曉之後，可能連着你一併都要受罰，到時候本宮沒辦法幫你，明白嗎？”
皇上子嗣單薄，對皇嗣向來看重，宮中妃子接連出事兒，必然引起皇帝盛怒，我受罰沒關係，但我畢竟是藍貴妃送過去的，皇上會暫時放過藍貴妃嗎？
當然，也會有另一種結果，皇上會懷疑這是方晏如爭寵的手段。
我俯首道：“奴婢明白！”
藍貴妃身形一晃，竟有些坐不穩，我趕忙扶着她斜倚在睡榻上，神色慌張地道：“趙嬤嬤，趕緊去請太醫，貴妃娘娘病了！”
自從藍貴妃偷偷落胎，趙嬤嬤最擔心的就是貴妃的身體，擡眸看了一眼，頓時慌張不以：“奴婢這就去。”
說着，後退離去。
藍貴妃全身癱軟無力，她的聲音微不可聞：“歡兒，我們要小心行事，宮中到處都是豺狼虎豹，一不小心就掉進陷阱裡！”
我的聲音透露出一絲凌厲：“我明白，貴妃娘娘好好修養身體。”
言罷，拉着毯子蓋在她身上，靠在她耳邊說道：“方晏如養了一隻白貓，是方太師送給她的，明着送給汪雲，實則傍晚汪雲都會抱着貓兒去霜雲殿。我懷疑方晏如腹中死胎是方太師搞的鬼，只是苦於沒有證據！”
藍貴妃眯起了雙眼，摸了下我的頭：“歡兒，方家想讓我死，也不想讓汪家的人在宮中逍遙，我們要是再不反擊，就會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我貼在藍貴妃耳邊，“我知道有人想借方晏如的肚子大做文章，江太醫的藥可以讓她躺在牀上十五日，在此期間，娘娘只要安心呆在玉明殿，定不會讓人拿了把柄！”
藍貴妃摟住我的脖子，微微用力，“不可能的……霜雲殿到處都是我派過去的人，他們只要買通其中任何一個，我身上的罪名就逃不掉。”
“歡兒，你記住，在宮中最有效的保命方法不是躲，而是主動出擊！”
藍貴妃翻了個身，閉眼睡去。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藍貴妃又要怎麼主動反擊呢？
趙嬤嬤請太醫很快就回來，只是來人並不是江太醫，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想要阻攔卻見藍貴妃衝我微笑。
她一直都是這樣氣定神閒，好像任何事情都在意料之中。
號過脈之後，太醫神情未變，只說貴妃是憂思過重，開了副方子便離開。
只是晚上宮中就傳開藍貴妃剛剛落胎的消息，個個兒都說的有鼻子有眼，像是親眼見到了一般。
藍貴妃向來行事周全，怎麼會出這麼大的岔子？！
第二日衆位妃子晨起請安，汪嬪主動拋了話，“宮裡人都說姐姐做事向來公正，依我看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任憑是誰，攤上了自己個兒的事情，都不能公正的起來。”
藍貴妃坐在主位：“汪嬪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當初妹妹我身懷畸形胎兒，私自落胎，從貴妃降位了嬪妃，同樣的事情，怎麼到了姐姐身上，就什麼懲罰都沒有呢？”
“姐姐這樣做事可不能服衆，大家說，是不是啊！”
不少妃嬪應和，藍貴妃嘴角的笑容未變，“汪嬪，你想怎麼做？”
“妹妹只是想要個公道罷了！”
話音落，外頭“皇上駕到——”的通報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皇帝就撩簾子走進來，身後跟着太醫院最權威的張院判，“你去給貴妃瞧瞧。”
藍貴妃笑着伸出手，張院判搭了脈，眉頭緊鎖，欲言又止：“這……”
“有什麼說什麼，支支吾吾的像什麼話？！”
藍貴妃笑着替皇帝順氣，“張院判這般，肯定是有些話不能當衆說出來，正好臣妾也有些話，想私底下同皇上說。”
她的聲音太平靜了，好像這件事兒與她無關一般。
不僅在場的妃嬪，連皇帝也被她的態度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國泰公公連忙命人把後頭的小房間收拾出來。
藍貴妃攙着皇帝的手走了兩步，回頭衝我一招手，“方歡，你過來。”
我哪裡見過這樣大的陣仗，而且看張院判的意思，分明已經知道藍貴妃落胎的事實。
一件件一樁樁，藍貴妃又要怎麼安然度過呢？
皇帝的面色算不上好，“這裡沒有旁人，張院判，你說吧。”
“回稟皇上，貴妃娘娘確實不久前落過胎，而且用的是虎狼之藥，往後、可能都不能有孕了……”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藍雨竹，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謀害皇嗣是什麼罪名？！”
“臣妾知道。”
“既然知道，你還……”怒不可遏，右手高高擡起，狠狠落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藍貴妃摔在地上，嘴角都冒出血跡，“臣妾敢這麼做，是因爲臣妾的膽子是皇上您給的啊。您忘了嗎？姐姐死的時候，您金口玉言，說宮中不會再有藍家的孩子，臣妾怎麼敢把孩子生下來呢？”
皇帝沉默了。
藍貴妃的話好像把他拉回了很久以前，那些我不知道的東西，只能通過皇帝的臉色去猜測。
很久，久到外面的妃嬪都有些騷動。
皇帝纔回過神，溫柔的把藍貴妃扶起來，摸着她臉上的巴掌印：“疼嗎？”
藍貴妃笑着搖頭，“不疼，只是……”
“何事？”
藍貴妃欲言又止，在皇帝的再三逼問下，才欲蓋彌彰的說了個猜測：“方常在肚子裡的孩子……太醫們都說沒事兒，臣妾也不好妄加猜測。皇上傍晚的時候，自個兒去瞧瞧吧……”
我終於知道趙嬤嬤爲什麼要請不熟悉的太醫給藍貴妃請脈。
他們就是要把藍貴妃曾經落胎的消息傳出去，趁着事情還新鮮熱乎，一邊主動對皇帝坦誠消除懷疑，免得多年後再被翻出來無招架之力；另一邊，用一個子嗣，引起皇帝對另一個子嗣的重視。
明目張膽的，讓皇帝自己撞破方晏如腹中死胎的侍寢。
一箭雙鵰，徹底把玉明殿從這件事兒中摘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