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奮力的拍打着鼎壁,顧不上“咚咚”的聲音震的耳疼:“陸清然,陸清然!”
他的笑聲越來越明顯,語氣也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敵意,“要怪就怪你身上流着方應和那個老匹夫的血,阿妍那麼喜歡我,怎麼可能會背叛,一定是被方應和強迫,你……你的存在,就是她一生的恥辱……”
“我要替她除掉你這個恥辱,永遠的除掉!”
瘋子,陸清然就是個十足十的瘋子。
大鼎內部越來越燙,即便穿着鞋,也覺得無法觸碰,暴露在外的皮膚更不敢觸碰大鼎內壁,輕微的靠近,就灼傷的難以忍受。
腦中突然想起一道菜——幹鍋土豆。
按照這樣的情況,不等霍飛塵找到我,我被活生生的燙死在這兒。
我要活着,一定要自救……
不會武功,旁邊又沒有借力點,我就像井底之蛙一般,根本出不了井口了,“我是北齊的公主,你就這麼燒死我,北齊的人不會放過你……”
“呵。”陸清然一聲輕笑,笑聲離我很遠,又過了一會兒,他故意靠近把無比殘忍的真相撕開在我面前:“北齊?方歡,你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殿下丟盡大鼎之中,現在高臺之上起火,若是北齊的人心中真的有你,爲什麼還不出現?”
“他們,比我更希望你死在這大鼎之中。”
外部的炎熱和心中的寒冷交織着,就像一張漁網,越掙脫綁了越緊。
陸清然並不給我自欺欺人的時間,見我一直沒有出聲,自顧自的往下說:“北齊不需要一個自小在京城長大,隨時可能背叛的人,但他們需要一個公主。對他們來說,溺死了,比活着更有用。”
求生的意志力瞬間被土崩瓦解。
內心的寒意讓我徹底忘記了沖天的火光,就像我得知江太醫死訊的時,顧雲譏諷的話:那些骯髒的事情不只存在於楚國,江太醫作爲探子留在京城幾十年,就算從未犯錯,北齊皇帝也不再信任。
至於我……
因爲身上流着北齊人的血,楚國容不下我;又因爲自小在楚國長大,北齊不信任我……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家呢?
“啪嗒”。
一地眼淚落在大鼎內,瞬間消失不見。
不再懼怕鼎中的溫度,我雙手抱膝,癱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之間。
就在我以爲自己真的要被烤焦的時候,突然繩子的一端突然砸在了我的頭頂,從大鼎之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上來!”
焚燒柴火的“噼啪”聲也被各種嘈雜的說話聲給遮蓋,我猛地擡頭,就見渾身是傷的顧雲站在大鼎之上,好似天神一般的對我說:“抓住繩子,我拉你上來!”
當雙腳再次站在高臺之上的時候,我還有些不可置信,雙腿以及手臂都是燙傷的水泡,輕輕一碰就疼痛無比。
陸清然被御前侍衛給團團圍住,顧雲興師問罪:“明知太子妃就在大鼎之中,竟然袖手旁觀,陸清然你可知罪!”
陸清然單膝跪地,一點都沒有恐慌:“微臣知罪,請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責罰。”
剛纔的陸清然可沒有這麼好說話,那副恨不得我死的語氣,已經被我深深的印在心裡,我走到他面前,“你知道我爲什麼叫方歡嗎?”
陸清然擡起頭,我在他的視線中,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爲孃親希望我一生歡愉,孃親還說,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我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長命百歲的活下去。”
“所以,就算我身上有一半方太師的血,我也不是孃親的恥辱,我不是……你聽明白了嗎?!”
雙手死死的攥着袖子,用盡了力氣才把這話說出來。
卻發現,陸清然根本沒把這些放在眼裡,他那雙眸子,好似看傻子一般的盯着我,用無比疑惑的語氣問道:“太子妃殿下是被燒傻了嗎?微臣是在聽不懂您在說什麼……微臣懼怕大火,這纔沒有主動救您,懇請太子妃殿下降罪。”
大火?
也就是這時,我才發現,剛剛還金碧輝煌的高臺之上,只剩下一片廢墟。
到處都是焚燒過後的殘渣,有些地方還有細微的火光……難怪能把大鼎都給燒紅,若是沒能控制住火勢,只怕我小命玩完。
在這些殘渣之下,隱約還有被燒焦的屍體,御前侍衛清點完畢之後,上天回稟道:“黑衣人盡數都被燒死,身上的東西都被大火燒的一乾二淨,並不能辨認身份。”
原來,這就是陸清然有恃無恐的原因。
異常突如其來的大火,看似意外,實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僅能把我燒死,也能把攪亂婚禮大典的黑衣人全都燒的一乾二淨。
即便有我的指正,也沒有別的證據作爲佐證,定不了他的罪……好一招毀屍滅跡。
“阿歡——”
秦芊芊突然從遠處跑來,元楓跟在她的身後,兩人朝着我的方向狂奔,秦芊芊一把將我抱進懷裡,眼淚瞬間就浸溼了我的領口。
或許是太過於擔心,她的力氣,壓着我身上的水泡,疼的說不出話……反倒元楓一眼就瞧見了傷口,絲毫不顧及禮儀尊卑,直接把秦芊芊拉開:
“芊芊公主,太子妃受了傷,您不妨先把手給放開。”
秦芊芊瞧着我渾身上下的水泡,緊張的甚至連觸碰我都不敢,口中抱怨着:“黑衣人剛出現,我就讓他們來救你,可霍飛塵就是不聽,等他把我放到安全的地方,大火已經進不了人……”
“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身上也不會……”
霍飛塵姍姍來遲,他的衣服被大火燒了不少,身上也有好幾處劍傷,瞧着好不落魄……聽秦芊芊的描述,霍飛塵救人的方式並沒有事什麼大錯,畢竟對他來說,大典之後,我就是楚國的太子妃,楚國定不會對我的性命視若無睹。
只是……
北齊隨行的侍衛那麼多,勻一個侍衛來就我,都不行嗎?
我必須要承認,被困在大鼎中,陸清然的話,對我產生了很深刻的影響……
至少,在今日之前,我是無條件相信北齊的人,但今日之後,對於他們的善意,我持保持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