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東宮卻安靜好像沒人。
九千歲輕鬆推開門,領着人走進去,一個婢女手中端着血水,沒看清人,直接往外倒,輕微的水漬濺上九千歲的衣角。
婢女看清楚來人,嚇得跪在地上:“奴婢不知九千歲駕臨,還請九千歲大人恕罪……”
九千歲的表情未變,只是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戒尺,直接敲打在婢女的身上。婢女沒處躲,也不敢躲,散發出壓抑的尖叫。
這個尖叫聲大概持續了半柱香的功夫,東宮內的屋門才被人打開,顧雲換了身衣袍,對九千歲拱手行禮。
九千歲頷首算是回禮,見他們這樣,我整顆心都在顫抖:九千歲連太子都不放在眼裡,他手下的藍羽隊又只聽命於太后,若太后想殺我,豈不是易如反掌?
一把抓住霍飛塵的手腕:“走,現在立刻就走。”
輕微的冷哼。
東宮沒有別的動靜,我剛剛退了兩步,九千歲突然開口:“黑衣人已經抓到,公主殿下難道不辨認一下嗎?”
接着,有人把我狠狠往前一推。
九千歲指着顧雲的肩胛骨,“公主殿下親手刺進的傷口,應該認得出。”
眼看着藍羽隊就要上前扒了顧雲的衣服,皇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清然,你在幹什麼?”
原來九千歲叫陸清然。
他拱手彎腰算是行禮:“陛下來的正巧,同微臣一起看看夜探臨華殿的黑衣人吧。”
“嘩啦”一聲,顧雲整個後背暴露在空氣中。
新鮮的傷口甚至沒有包紮,一點點的往外滲血,刀口大小也與匕首吻合。
顧雲跪下:“兒臣對方歡公主一見傾心,還請父皇成全。”
陸清然嘴角一抹淺笑,露出詭異的笑容:“一見傾心、如久生情,還是……苦心經營、萬般利用,可不是太子殿下一張嘴說的,要有證據。”
他按住已經被打得半死的婢女,坐在婢女後背,手中戒尺毫不猶豫打在婢女嘴上,婢女的嘴瞬間鮮血遍佈,全身發抖還不敢發生。
“說吧,今晚,你們的太子殿下,是從什麼地方回來的。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陛下,一句都不準有假。”
婢女不開口,陸清然又狠狠地抽了丫鬟兩下,丫鬟的嘴皮開肉裂,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回九千歲的話,奴婢……奴婢見殿下這兩日都從西北荒廢的宮女寢臥回來。”
陸清然手一揮,旁邊的藍羽隊把受傷的丫鬟拖走,他的臉龐在月光的照耀下,越發的詭異,拍掌道:“這是藍羽隊搜到的東西,請陛下明察。”
一個陶罐……
剎那間,月光晝亮,我似旁的什麼都看不見了。
國泰公公掀開陶罐上的布條,看清裡頭的東西之後,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拉着皇帝的手:“陛下,都是些蟲子,您還是別看了。”
我現在的樣子,肯定憤怒得面目可憎,肯定憤怒得雙眼駭人。
昨夜宋貴妃還有人形,今日陶罐裡便只剩下蟲子,屍骨半分未留……這纔是藍雨竹說的……永遠留在楚國,宋貴妃回不了北齊……
我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從懷中掏出匕首,精緻的刀鞘,我死死的咬住嘴脣,慢慢的把匕首抽出來……
朝顧雲的方向一看……
強忍着沒立刻扎他一刀,而是把匕首架在脖子上:“皇帝陛下,若此事不解決,那麼……我不會就此罷休,北齊也不會就此罷休!”
匕首,在脖子劃出一道血跡。
原本,躺在陶罐底奄奄一息的蟲子全都活躍起來,用力往陶罐外面跑,而我眼下的蠱蟲也開始躁動。
顧雲第一個發現我的不對勁,衝上來捂住我的傷口:“阿歡,沒事,忍過這一會兒,就會沒事……”
匕首被他搶走,當着皇帝的面,他劃開我的傷疤。
皮下有東西拱動,我清楚感覺到,那兩隻蟲子,正在緩緩的往外爬。它們每動一下,我都經歷扎心一般的疼痛。
“啊——”
“顧雲,你想幹什麼?!”霍飛塵拔出劍,陸清然輕鬆按回去,“做都做了,不如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大概半盞茶的功夫,兩隻小蟲子終於從皮下爬出來。
顧雲直接用匕首將它們分成兩段,就在這時,陶罐裡的蠱蟲也失去了動力,慢慢的回到陶罐底部,陷入了睡眠。
“擅闖臨華殿的黑衣人就在眼前,你們都傻站着幹什麼?”陸清然直接下令,“還不快把人綁了,交給陛下定奪。”
藍羽隊全員袖手旁觀,匆匆趕來的御前侍衛面面相覷,舉步不前,顧雲在這個時候對陶罐伸手道:“方歡,那裡面就是你的宋貴妃,也是你的宋姨娘。對不起,我讓她屍骨無存。”
顧雲很瞭解我,沒有錯,他知道我今日想讓他死,他現在做的,就是提醒皇帝,我是宋貴妃的侄女,繼而讓皇帝生出對我怨恨,保護顧雲自己的小命……
甚至主動在皇帝面前提出,是他讓宋貴妃屍骨無存,讓皇帝對他另眼相待。
到底,我在他心中……一文不值。
甚至,連今日我在臨華殿中佈置的一切,也成了他的棋子。
這樣步步爲營的男子,真是世間少有啊……
我上前一步,離了顧雲的身邊,對皇帝道:“貴國太子先夜闖本公主寢殿,如今更是陛下的面羞辱本公主,楚國難道不要給本公主一個交代嗎?!”
我是方歡公主,我的身後有整個北齊,顧雲利用我,就要做好脫一層皮的下場。
顧雲被我說的巖口無言,滿目痛苦……
我早已看清真面目,這麼痛苦,又給誰看呢?
陸清然對我的話很滿意,緩緩勾起嘴角,單膝跪地:“陛下,方歡公主主動要交代,您說句話吧。”
陶罐被他親手擺在皇帝面前,明顯在逼皇帝做選擇。
顧雲踉蹌兩步來到我面前,看着我,似有千言萬語道不盡:“阿歡,蠱蟲沒了,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可我不想聽他任何言語,這樣的人,這樣的心計……我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