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賞了一會兒景, 等外面起了風, 便回了宴廳打葉子牌。
榮錦棠這一年多幾乎一天都沒歇過, 彷彿上一次打葉子牌的時候還未束髮,那一天的情形都已經記不太清了。
不過他玩牌脾氣好, 輸贏都不走心,全程一直給三位女眷喂牌,從頭到尾都沒胡過。
這一玩就到了中午,榮錦棠見淑太貴妃有了倦意,便吩咐上午膳。
沿着碧波湖的湖岸,行宮裡設了好幾處小碼頭。
他們停在其中一處碼頭旁,御膳房的小黃門早就等在那裡,手腳麻利地給上了菜。
遊湖當然要嚐個鮮, 平日宮裡頭怕主子們胃痛不舒坦,輕易不敢做生蝦, 今天倒是難得上了道醉蝦,瞧着各個都很新鮮。
這一碗醉蝦一共沒幾隻,散着黃酒醉人的香氣, 付巧言夾了一隻吃,醉蝦肉質鮮嫩有嚼勁,帶着一股不算很濃的酒香, 口感特別好。
她又去夾了一隻,就被榮錦棠瞥了一眼。
付巧言的筷子就頓在那了,還是很頑強地把第二隻也吃了。
榮錦棠見她自己乖,吃完第二隻就沒再去動, 這纔沒說什麼。
用到最後還上了一鍋用小銅爐燉煮的豆腐魚頭湯,湯底已經熬煮成了奶白色,最好吃的要數裡面的豆腐,鮮香可口,帶着豆腐特有的嫩滑,一口下去滿足極了。
一頓飯用得和和美美,用完膳淑太貴妃就去午歇了,剩下榮靜柔精力旺盛,找付巧言玩翻花繩。
跳花繩付巧言比不過她,翻花繩就厲害得多了。
兩個妙齡少女對坐在窗邊,手裡不停翻着不同花樣圖案的紅繩,看着就很賞心悅目。
榮錦棠坐在一邊愜意喝茶讀書,感覺已經好久都沒有好好讀過書,不多看一會兒都覺得虧了。
等到淑太貴妃醒了,榮靜柔又吵着要玩投壺。
樓船上晃動輕微,卻還是有,遠遠擺着的瓷壺一直在動,倒是比平日裡多了些運氣在裡面。
最後是淑太貴妃這位乘過很多次船的老手贏了。
晚膳還是在樓船上用的,可能是榮錦棠特地吩咐過,晚膳時還有醉蝦。
付巧言瞄了一眼榮錦棠,見他似乎沒怎麼注意自己,就叫晴畫夾了兩隻給擺在碟子裡。
黃酒其實是有後勁的,她中午用得少沒感覺,晚上又加了兩隻,等淑太貴妃和榮靜柔下船之後她就覺得暈暈乎乎的了。
初秋的日子天氣涼爽,一整天也沒出過汗,兩個人便在樓船上洗漱完就就寢了。
夜裡是在樓船二樓最大的那間廂房裡安置的。
廂房裡的架子牀比寢宮裡的小許多,兩個人躺進去就得緊緊挨在一起。
四周是若隱若現的輕紗,隨着樓船擺動在風裡。
因爲付巧言的傷,他們已經好些時候沒有親密過了,這麼躺在一起一小會兒,榮錦棠就覺得渾身發熱。
付巧言到底是有些醉了,她側過身抱住榮錦棠的胳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臉。
“陛下……”她呢喃着。
榮錦棠答應她一聲:“朕在。”
付巧言笑了起來。
榮錦棠伸手穿過她纖細的腰,一個用力就把她抱到自己身上。
付巧言迷茫地趴在他寬厚的胸膛上,笑得臉都紅了:“陛下真好。”
榮錦棠的目光一直釘在她紅豔豔的嘴脣上,終於忍不住吻住了她。
小姑娘嘴裡彷彿還帶着黃酒的沉香,那滋味不僅是她醉了,就連榮錦棠也有幾分醉意。
他在她耳邊低聲問:“今天我們就這樣好不好?”
付巧言沒聽明白。
榮錦棠低聲笑笑,震動的胸膛顛的付巧言直顫。
他伸手扯掉付巧言的腰帶,鬆了鬆她雪白的棉錦中衣。
“你知道的,姑姑們肯定給過你書。”他的聲音有着難以抗拒的誘惑力,“你是好學生,肯定用心讀了。”
付巧言確實用心讀了,作爲一個幹什麼都認真的人,哪怕那書看起來再害羞,她還是仔細看了。
她混沌的腦子裡這會兒已經開始回憶那些種類繁多的姿勢來,最終趴在他耳邊小聲問了個名字。
榮錦棠的眼睛更深了,它彷彿兩顆滴了露水的寶石,深邃又璀璨。
付巧言直勾勾盯着他瞧,紅着臉衝他笑。
榮錦棠扯下牀幔,低聲說:“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傍晚,樓船停在了藕花深處。
澄淨的湖水盪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彷彿是風在吹拂,又彷彿只是樓船在輕輕擺動。
直到夜深了,湖面才寂靜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在樓船上的兩日過得很快又很慢,他們兩個人甚至還手談了一局,不過榮錦棠實在棋藝高深,付巧言幾乎行到中盤就投子了。
水平差太多,下起來好心累的。
等第三日回到岸上,付巧言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習慣,衝榮錦棠笑說:“倒是奇怪,這會兒在岸上反而覺得不對勁了。”
榮錦棠幫她理了理飛散的鬢角,笑了笑。
九月三十,聖駕啓程回宮。
去時付巧言乘的還是青頂步輦,歸程時便換成了藍頂的,不止裡面寬敞了些,也更舒適,回去的一路上都不覺得特別顛簸。
而她的位置也因爲王昭儀早就回宮“看望”太后而變成了六公主後的第一位。
顧紅纓和章瑩月跟她同是婕妤,就因爲少了那麼一個封號,要被她壓在後面。
蘭若也因爲“重病不治”在行宮病逝,已經“停靈”皇覺寺,等待昭陵妃園寢修繕完畢才能“葬入”。
因爲榮錦棠還未弱冠,所以他的昭陵和昭陵妃園寢全部都未開始修建,圖紙還在工部反覆爭議呢,至於“蘭淑女”什麼時候才能葬進去,目前還沒有定論。
她只能孤零零等待在皇覺寺了。
然而作爲榮錦棠第一位先行過身的妃嬪,她連朝臣一分的注意力都沒吸引到,那些老臣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了另外一位娘娘身上。
她簡單又普通,聽說只是平民出身,卻直接被賜宸之封號,成了榮錦棠第一位有特殊封號的嬪妃。
因爲有先帝爺遺詔,又有太后懿旨,至今沒有朝臣敢逼迫榮錦棠大婚立後。朝堂上不敢講是一回事,私底下動不動作又是另一回事。
如今榮錦棠的後宮便已經是博弈後的結果了。
但是他們那麼賣力的忙活,最後的結果卻沒有落到任何一個人頭上。
世家與朝臣們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高興了,反正也沒便宜對家。
同去時一樣,回程又是在步輦上耗費了兩日多的光景,一行人才穿過朱雀大街,回到了長信宮。
魚躍門早就大開,讓步輦依次通行而過,把主子們一個一個送回各自宮門口。
付巧言掀開車簾往外看去,步輦從乾元宮後面繞路過去,途徑長春宮,在前一條巷子口停了下來。
一個二十出頭的宮女正領着兩個小黃門等在景玉宮宮門口,見了步輦停下,利落地給她行了個禮。
“給娘娘請安了。”
晴畫和晴書先下了步輦,轉身扶了付巧言下來。
柳葉也跟在後面,正在使喚小黃門搬行李。
這兩位都是之前的熟面孔,被張德寶先派回來給宸娘娘打掃景玉宮的,一個是陸六,一個是陸叄,名字也好記。
付巧言衝那宮女點點頭,領着人進了景玉宮。
時隔一年半,再來景玉宮已經換了另一番樣子。
她站在前院裡望着那顆晚梅,竟有些恍惚了。
她心裡默默感嘆:“你還在這裡。”
春去東來,四季輪轉,她從景玉宮出去,最終又回到了這裡。
只不過以前她只是這精緻宮舍的過客,如今卻變成了主人。
即便不是滄海桑田,也算是時移世易,讓人不勝唏噓。
晴畫道:“娘娘瞧這裡歸置的如何?這幾日先將就些,待奴婢們慢慢收拾乾淨,總能讓娘娘喜歡的。”
付巧言搖了搖頭,伸手去摸了摸那棵晚梅:“很好了,這裡怎樣我都很喜歡。”
她緩着步子,鄭重地踏入了景玉宮正殿。
裡面已經全然不同了。
榮錦棠特地吩咐給她做的是一套黃花梨的傢俱,件件上都細雕了梔子花,瞧着就可愛精緻。
正廳裡擺了一架滿月博古架,上面沒有別的物件,均是純色的瓷器,遠遠看去散着瑩潤的光,美麗不可方物。
那新來的宮女笑着跟在一旁,推開了寢殿的門。
按着她的習慣,照例是在窗邊擺了一張貴妃榻,對着門的位置則立了一張四季屏風,屏風後面便是黃花梨的架子牀,入門左側是梳妝檯和給她臨時讀書用的小書架,在小書架邊上還擺了一張古琴。
景玉宮的所有傢俱全都是成套的,可能織造局很久之前就開始做了,只等景玉宮的新主人搬進來,才展現在她面前。
她走到牀邊坐了下來,一晃神還發現貴妃榻的小几上擺了一隻青白釉瓷瓶,裡面正斜插了一支桂花。
芬芳的香味飄在屋裡,安撫了付巧言激動不已的心。
她笑道:“很好了,真的已經很好了。”
晴畫跟其他的宮人對視一眼,領着她們齊齊在付巧言跟前跪下:“給娘娘道喜,搬宮大吉。”
付巧言笑的眼睛都彎了,她揮手叫她們都起來,才道:“好,都賞,都賞。”
對面的書房倒是跟淑太貴妃那會兒的佈置差不多,只是換了一套新的傢俱,看起來乾淨又熟悉。
付巧言打開書室的門,入眼還是一排排熟悉的書櫃,而書櫃裡面已經備好了書。
榮錦棠沒有騙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叫人安排好了。
她只需要高高興興住在這裡,繼續像以前那樣享受生活便是了。
等到景玉宮的佈置都瞧完了,付巧言纔有功夫問那新來的宮女:“你叫什麼名?”
新宮女恭敬衝她行了禮,才柔聲答:“奴婢原是織造局的掌衣宮女,張大伴吩咐尚宮局說要給您配一位專擅縫補刺繡的宮女,鍾姑姑便安排奴婢來了。”
她說罷衝她甜甜一笑:“奴婢原名李媛,請娘娘賜名。”
付巧言道:“你若是不嫌棄,以後便叫明琴吧。只我現在身邊已有兩位大宮女,暫且只能先委屈你了,月例就還按掌衣宮女的給你,職位還待你再等等。”
她說的自然又篤定,彷彿這個宸婕妤的位份只是開始,並沒有結束。
明琴衝她福了福,笑道:“娘娘仁慈,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叫娘娘身上的衣裳每日都不重樣。”
付巧言笑了起來:“那敢情好。”
比着明琴的名字,付巧言給柳葉也改成了明棋,這樣琴棋書畫四個字就全配齊了。
一整個下午她宮裡的幾位宮女黃門們就都在忙碌着。
前面原來沈福住的側間現在改由晴畫住,雖然沒有明確提過,但付巧言的宮女們已經隱隱由晴畫統領,她算是有些姑姑的樣子了。
後面的茶室依舊在,右側殿其中一間改成了臨時的衣物間,剩下一間則由兩個黃門住。
後殿也一併歸到了付巧言名下,實際上現在付巧言享受的是二品妃的規格,前殿後殿一整套景玉宮由她獨住。
後殿一側全部都是她的私人庫房,另一邊則是三位宮女分着居住,剛好一人一間誰都不摻和,地方大人口少就是有這點好處。
下午付巧言就坐在茶室裡品茶,看着外面宮人們忙忙碌碌,覺得舒適又安心。
“終於有個家了。”她喃喃自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卷卷的手榴彈*2,Amanda的手榴彈、地雷,葛衫依舊的手榴彈,笙笙慢、筱琪筱琪、Mamie的地雷~
八點十五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