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貴妃的生辰那日,宮裡可真是熱鬧極了。
皇上說話算話,親自去皇后那兒走了一趟,要她將這次宴席辦得隆重一點,於是皇后親自操辦,當真是給了沐貴妃天大的面子。
宴席是在皇后的景尚宮舉行的,不管是菜色還是規格,一律按照皇貴妃的規矩來,給足了沐貴妃面子,也令所有妃嬪又羨又嫉。
當日,沐貴妃穿着翠綠色的裙襖,一如既往的雍容華貴,發間別的是晉貴妃時皇上賞賜的翡翠瑪瑙雲紋簪,脣角含笑,美麗非凡。
皇后坐在席上,淺笑着舉起酒杯,“今兒是沐貴妃的生辰,自前些日子的家宴之後,宮裡很久沒這麼熱鬧了,趁着這個日子,大家聚一聚也好,算是託了你的福。”
沐貴妃也舉杯,含笑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今日的宴席全由您操辦,這些日子累了您了,臣妾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今兒您還這樣說,這不是要臣妾無地自容麼?什麼生辰不生辰,不過是娘娘對臣妾的愛護罷了。”
大殿裡的妃嬪都是言笑晏晏,個個都舉杯恭祝沐貴妃生辰快樂,而在皇后賞賜了她一柄和田玉如意之後,殿外傳來太監的通傳聲——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所有人都起身行禮,而皇上攜着太后在這樣一片恭敬的人羣裡走上了大殿,和顏悅色地說,“都平身吧,不必多禮。”
皇后親自下來攙扶着太后入座,自己也把主位讓給了皇上,坐在他身旁的那個座位上。
沐貴妃的面上自然是榮光無限,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非但妃嬪齊聚一堂,就連皇上和太后也來了,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她的地位在這後宮裡哪怕超不過皇后,卻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了。
顧淵側過頭去對鄭安說了什麼,鄭安便走出大殿,不一會兒回來時,身後跟着兩個宮女,每人手裡都端着一個錦盒。
“今日是沐貴妃的生辰,朕忙完之後就想着也邀母后一起前來坐坐,算是給你慶賀慶賀。”顧淵笑得溫和,清雋的眉目在刻意流露出的溫柔裡越發顯得好看,在那兩個宮女已經走到沐貴妃座前時,他才說,“這是朕和母后送給你的生辰禮物。”
沐貴妃起身,先沒急着看那盒子裡裝的什麼,而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皇上與太后百忙之中還來替臣妾慶賀生辰,臣妾實在感激不盡。”
這種時候,無論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對她來說都寓意非凡。
“沐貴妃不必自謙。”太后笑得慈祥和氣,“一直以來你都幫襯着皇后處理後宮事宜,功不可沒,今兒是你的生辰,哀家自然也要來瞧瞧,沾沾你的喜氣也好。”
“母后說的對,朕也是這麼想的,沐貴妃幫着皇后做了不少事,也該受這份禮待,朕心裡對她也是十分敬重的。”顧淵笑着說,看樣子忽地想起什麼,便接着道,“說到你幫皇后打理後宮,平日裡着實忙了些,朕前些日子把祁兒送到你那兒去,也只顧着思量你做事沉穩大氣,能夠照顧好他,卻忽略了你本來就夠忙了,這下子多了個人在身邊要照顧,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話鋒突轉,在場的除了容真與沐貴妃本人不訝異以外,衆人皆是露出不解的神情。
顧淵頓了頓,又說,“這件事情是朕沒有深思,眼下既然提起來了,不妨就拿出來說說。”
他的目光在人羣裡掃視一圈,忽地停在容真身上,於是聲音平靜而洪亮地說,“朕瞧着容婕妤自入宮以來,禮儀良好,待人謙恭有禮,前些日子去祈福時也是氣度從容,大方溫婉,是個能照顧人的。不如就將祁兒送去惜華宮吧,你也就此搬回去,今後好好照顧他。”
全場譁然,就連皇后都愣了愣,側過身去對他低聲道,“皇上,容婕妤尚且年輕,把祁兒就這麼送去她那兒,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蔣充儀也適時地溫溫柔柔地開口道,“皇上,宮中有規矩,三品以下的宮妃無權撫養皇子,容婕妤雖說性子好,但畢竟還是年輕了些啊,還望皇上三思。”
顧淵脣角微揚,“哦?後宮的規矩你們倒是比朕清楚,這一點朕確實沒考慮到。”
就在蔣充儀帶着些許嘲諷輕飄飄地看了眼容真後,忽聽顧淵毫無徵兆地說,“既然三品以下的宮妃不得撫養皇子,那朕就趁着今日這個機會,擢升容婕妤爲側三品充媛吧。”
蔣充儀的表情瞬間僵在面上。
妃嬪們之中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無數火辣辣的目光投向了容真,這個女人踏入後宮不到一載,竟然就要踏入三品之內了?
皇上究竟對她寵愛到了什麼地步,又是晉位,又是要把唯一的皇子送到她身邊?
如順儀原本就對容真恨之入骨,當下也不在乎自己已是失寵之人,就冷冷地開口道,“皇上,若是嬪妾沒記錯,容婕妤前段時間纔剛被責罰,進了若虛殿禮佛反省,還是戴罪之身,今日無功無德的忽然就被晉升至三品之內,怕是有些不妥啊。”
“哦,不妥?”顧淵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朕以爲前幾天把沈充媛打入冷宮一事已經昭告天下,所謂的容婕妤將她推到炭盆上一事,不過是她陷害容婕妤罷了,又何來戴罪之身一說?你既然提出來了,朕也覺得自己忘了件事,沈充媛素來膽子小,性情溫順,怎會忽然做出這種大膽之事來?怕是有心之人在背後搬弄是非,挑撥離間纔是啊。”
如順儀的臉色一下子灰了,不再吭聲。她如今已經是這種下場了,若是再被認作是沈充媛的同謀,恐怕這個冷宮也是去定了。
顧淵回過頭去對皇后說,“看來這後宮最近不太清淨啊,皇后和沐貴妃恐怕還要辛苦辛苦,整頓一下後宮綱紀了。”
他的目光在大殿裡環視一週,所有人都噤聲了,前一刻的竊竊私語也消失了。
“母后,您覺得朕這個主意如何?”他忽地問起太后的意見來,“容婕妤帶着祁兒,您覺得妥當麼?”
太后不似從前的竇太后那般威嚴又狠厲,而是時時刻刻都帶着高貴慈祥的笑意——也是,如今後宮裡就她一個老人了,也沒有竇太后與她爭,她總算是高枕無憂。
眼下,她含笑看了眼容真,溫柔地說,“這孩子從前在哀家跟前的時候,就是個好孩子,知進退,懂禮儀,性子大度溫和,着實叫人打心眼裡喜歡。依哀家看來,祁兒送去她宮裡真是再好不過,也盼着那孩子能學到她的爲人處世,將來也好謙恭有禮地爲百姓做點事情。”
太后這樣一番話無異於板上釘釘,爲顧淵的決定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顧淵也象徵性地問了問皇后,皇后能說什麼呢?反正於她而言,容真上來的速度雖然過於驚人,但她對皇上也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不至於妒忌眼紅,加上容真一直以來也低調處事,沒有恃寵而驕飛揚跋扈過,看樣子性子確實還是極好的,勝過這宮裡大半女人。
她笑着點點頭,“既然母后和皇上都說好,臣妾自然也沒有異議。”
於是這個決定就此通過,顧淵平靜地宣佈,“即日起,傅氏晉爲側三品充媛,大皇子明日起就去惜華宮,由她親自撫養。”
無人有異議。
容真還未來得及站起來謝恩,就見顧淵微不可查地對她搖搖頭,接着開口道,“朕還有一個消息要宣佈。”
萬籟俱寂中,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平靜悠遠,溫和清澈。
“前幾日,太醫已經診出容充媛懷有身孕,今日朕就把這個喜事與大家分享,朕子嗣不多,而她育子有功,能晉位也是當之無愧的。”
若是晉位一事就已經給大家帶來震撼了,那麼眼下這個所謂的喜事恐怕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晴天霹靂。
喜事?喜在哪裡?
妃嬪們神情各樣,眼裡流露出嫉妒驚羨的情緒,可是面上卻還得做出喜悅的模樣,笑着向皇上和容真道喜。
皇上的子嗣這樣稀少,這個容充媛竟然有喜了,這代表什麼?
代表待她誕下孩子之後,不論是男是女,她的地位都會隨之上升,眼下已是側三品充媛,那麼今後又會是什麼?
這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晉位,賜皇子,有喜,三個消息一環接一環,叫人喘不過氣來。
就連素來從容冷靜的沐貴妃面上也有些不好看了。
今兒是她的生辰,皇上和太后都親自來慶賀,爲何在她看來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且不說容充媛有孕,在她的生辰宴會上得了榮寵無限,這不是生生把她的風頭給壓得死死的?
可是迎接衆人的還有最後一個晴天霹靂——太后忽然笑吟吟地開口道,“皇上,哀家一直以來都把容充媛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如今她有喜了,哀家一想着她肚子裡會有哀家可愛的皇孫就情難自已。不如今日先與皇上討個喜,請皇上將容充媛賜予哀家做乾女兒,可好?”
容真怔怔地望着朝自己笑得溫和好看的太后,倏地把目光轉向顧淵,後者笑意淺淺地對自己眨眨眼,眼裡波光流轉。
——怎樣,朕送你的禮物可還滿意?
她分明從他眼裡讀出了這樣的話語。
心裡猛地涌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點一點溫柔而不容置疑地襲上心頭,將她的整顆心都淹沒下去。
在她曾經說自己沒有後臺,他給不了自己一輩子的保護時,他是怎麼回答她的?
從今以後,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朕會保護你,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待在朕身邊,健健康康地把孩子生下來就好。
……
他說過的很多話都在耳邊響起,而今日,他在衆人面前兌現了他的承諾。
如此驚人的,前所未有的,空前絕後的,帝王盛寵。
容真的心裡被各式各樣的驚異充滿了,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殿裡的其他人彷彿驟然消失,那些嘈雜的聲音也從耳邊逐漸隱沒,偌大的殿堂裡,她只看見位居最上方的那個人,哪怕笑得太過隱晦,幾乎看不見脣邊的弧度,可是隻要凝視着那雙眼睛,就明明白白看得見他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這章,該不會還有人想虐皇上吧?皇上已經從渣的道路上浪子回頭金不換了,大家快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明天就是中秋了,忽然好奇高次的妹紙們會喜歡什麼口味的月餅?~o~讓我看看有沒有和我一樣高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