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
告別了所長,我又到了墓地之上。
其實在公墓的所有工作裡,我最厭煩的就數在墓地裡描碑了。本來用毛筆蘸油漆寫字就拉不開筆,還得用稀料來稀釋。再加上碑都是立好的,上面的字還好描,到了下面的,根本沒辦法象平時一樣的握毛筆。秋天冬天就更慘了,描碑沒法帶手套,山上的風又大,有時描完碑手都快凍僵了。
今天墓地裡的風就不小。剛描完一塊就得把手插到兜裡暖和暖和。四周看去,偌大的公墓中只有零星有兩三家在墓地裡上墳的。相比較前一兩天還算是冷清了些。突然想起了張淑清,很久沒見到這個女人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爲什麼不像往常一樣來看自己的丈夫。是出了什麼變故嗎。不覺地走向鄭佔田的那塊白色石碑。已經很久沒到這碑前站一會兒了,“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他的墓前被清掃的十分乾淨,我知道這是關老師特別關照過的。站到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逝者如斯,活着的人就應該感到幸慶了。哪還敢做太多的奢望。擡起頭來注視着碑文,忽覺哪裡不對。仔細觀之,不禁大吃一驚。身上又是一陣濃濃的寒意。
原有的碑文邊竟多了三個字“謝萌萌”。這三個字就寫在張淑清名字的旁邊,不但也是錘鏨雕刻,而且還用油漆上了顏色。竟爲驚奇的是,這三個字的字體,沒錯,竟是我的字跡。
環顧四周,我感到一種亙古的無助。公墓的碑刻之中,三人碑不在少數。即“考”爲一人,“妣”爲兩人或多人,這其實就代表了墓的主人是一夫二妻或一夫多妻。在老一輩人當中,常常出現這種情況,有的是一妻數妾,有的是原配亡故之後的續絃。這種碑在成百上千的碑林當中,就顯不出什麼特別。可是單單這一塊,我太瞭解了。上上下下看過多少次,怎麼也沒有“謝萌萌”的名字呀。更奇怪的是,用的還是我的字體,和我寫過的碑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麼差別。難道是我夢遊來這裡寫的?不可能,我只會寫碑和描碑,並不會刻。只能解釋爲鬼幹得這件事。對,一定是的。小靜也就是謝萌萌不甘自己心愛的男人鄭佔田死後和別人合葬,於是就把自己的名字加在這裡。我後背起了涼風陣陣。突然回頭,後面並沒什麼人。我不敢在這裡久呆了,草草收工離開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