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一出, 太廟之中頓時亂如集市。
有人呼天搶地,有人假意拭淚暗查情形,亦有不怕死的衝向前去怒罵武安侯。
只是這一些和嶽明淵什麼干係?這個太廟弒君的人終於達成心願了。
江韞玉看着躺在血泊裡的陳景然, 心像被針狠狠的紮了下去, 驟然疼痛的無法呼吸。
縱然她曾恨過他, 因他受苦, 做些不情願的事情, 亦從不打算對他交付感情,可是這個死去都無法闔目的人,卻是她腹中的孩子以及瑤敏的父親。
尚未待她自悲傷的泥沼中清醒過來, 就見佛清佛蠻自她身後越出,行至武安侯面前, 兩人屈膝叩拜:“奴婢恭賀侯爺千秋一統!”
武安侯淡淡的笑, “現在說這句話, 爲時尚早。”
□□、花、青梅酒、刺繡、一把遊刃有餘的刀。
韞玉不可置信的看着佛清佛蠻,原先那些遊離不定的頭緒突然變得明朗, 如一串散落的珍珠,被絲線穿成一串。
天氣突然起了風,幾片雲將初升的高陽遮擋了,頓時變得陰暗起來。武安侯立於金瓜武士之後,面對文武百官緩緩自玉帶之間抽出一把劍。那劍光華如水寒芒畢現, 劍身精光暗暗青蛇色, 煜煜吐花。韞玉離的近, 隱約看到金飾玉錯的劍身上篆刻四個字——除兇致祥。
百官之中已經有年歲大的臣子指着那劍, 面露驚恐之色, 顫巍巍的喊了一聲——驚鯢!
驚鯢。
據傳前朝毗鯢國開國皇帝蕭一狡發跡之前自終南山中偶得一塊精石,遂于山中鑄劍, 引八方四合之氣鑄之,以山中千年深潭積水淬之,傳言雨師掃灑,雷公鼓橐,蛟龍捧爐,天帝裝炭,十年乃成。劍成之日,日光驟暗妖魅伏之。
後蕭一狡起兵造反,得天下後,感念驚鯢出力之巨,定國名爲毗鯢。此劍一直是毗鯢國君之物,毗鯢傳國四百八十年,此劍亦收斂風華,從不曾示人。
而今竟然出現在武安侯手中!
武安侯持了此劍,冷冷掃視一週,道:“陳景然登基以來,奸臣用事,跳梁左右,沙南扁只稱臣討之,起兵見圍,騷動天下,有悖天理。以致水患頻發,戰事不斷,妻子流離,暴露道路。而今人得誅之,能者替之!今嶽明淵與諸位共舉大事,爲萬民立功勳,今日所在之臣,具諸爵賞,來日同指河山!”
話音剛落,兵部劉侍郎已經出列,一拂下襬,向嶽明淵行了叩拜大禮,口稱:“臣劉梓中願與聖上共謀大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接着吏部郎中、兵部尚書都出列叩拜,口稱萬歲。
韞玉自一旁冷眼旁觀,那劉梓中正是陳景然當初派到西南查看戰事的欽差,沒想卻倒戈投向嶽明淵。
嶽明淵已經恢復了以前那謙謙君子之態,笑着答道:“愛卿平身!”
接着又看着羣臣朗聲道:“今日諸位若是與嶽某人一起共舉大事,榮華富貴指日可待,若是有不願意爲官者,請掛冠離去,自歸鄉野,嶽某亦不追究。但若有對先皇愚忠的,門外便是都城戍衛軍,休怪嶽某不念昔日同朝之誼!”
江韞玉暗自思付,這兵部吏部官員都已經倒戈,嶽明淵又是多年帶兵強勢冷硬的,這陳景然一死如今看來大勢已去。滿朝文武有氣節的早被那金瓜武士擊死,到如今,嶽明淵擺明了黨同伐異,怕是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果不其然,除了幾個棄官離去的,竟再無一人敢以血肉之軀驗證那句話的真僞。
突然人羣之中有人怒喝,“你弒君謀亂,脅迫羣臣,即使做了那九五之尊又如何?你如何塞的住天下萬民悠悠之口?!”
如此氣魄,說的讓人膽戰心驚。韞玉循聲看去,卻是唬的向前走了幾步,卻被金瓜武士攔下。
出此言者,正是江敬修,此時已經被兩個人扭綁住,依舊是立目怒喝不止,韞玉的心霎時提到嗓子眼中,面上急的滲出一層冷汗。
嶽明淵撇過一眼江韞玉,脣角眼梢似乎帶了隱隱笑意,讓江韞玉一時揣測不出究竟何意。
只見嶽明淵舉步走到江敬修面前,微微一笑,拱手行禮道:“岳父大人安好。”
江敬修又羞又怒,“呸!”的一聲,一口唾液啐到嶽明淵的面上。
“大膽!”扭住江敬修的兩個人大喝一聲,手上使了力氣,一把把江敬修按倒在地。江敬修是個硬骨頭,單膝點地用力撐着,就是不肯下跪。
“父親!”韞玉捂住嘴低聲一呼。心急若焚的再次試圖越過金瓜武士,卻被攔了回來。
嶽明淵卻是不惱,揮退了那兩人,彎身恭敬的將江敬修扶了起來,道:“岳父一時氣惱小婿只管打罵幾下,若是氣壞了身子,那就是小婿的罪過了!”
又看着江敬修的眼睛道:“小婿可是贏了千金宴的拜帖,吃過小姐燒尾的,此事天下人皆知。雖江小姐陰差陽錯被那賊人擄入宮去,可是小婿一直視小姐爲髮妻,從未改變。”
江敬修一時無言,立在那裡。韞玉看着父親鬢角新生的華髮,眼角一熱。
接着嶽明淵收斂了笑,對立於江敬修身後的兩個人說:“國丈身體不適,你們還不速速送回府裡養着?若是國丈有何差池,本王必會那你們是問!”
那兩個人聽了,拱手喏了一聲,便半拉半扯的把江敬修帶走了。韞玉的心裡依舊惴惴不安,突然一隻纖纖玉手搭上了她的肩,韞玉扭頭,正是賢妃。
賢妃拉着韞玉亦退了回去,悄聲道:“侯爺已經給相爺當衆留足了後路和麪子,你不必擔心相爺的安慰。”
韞玉冷冷的看着她,問道:“你早就知道?”
賢妃輕輕的笑,“我只是略只一二。”轉頭看着韞玉,眼裡竟是抹不去的悲,“你父尚在,而我的父皇,卻連個全屍都不曾得,倒是要葬在這離故土千里之遙的地方了。”
韞玉聽聞此言,亦神色黯然。
這一日,嶽明淵在戍衛軍的守護下,帶着這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回了宮。
韞玉路上撇了簾子悄悄望去,沿途百姓恭敬跪拜,市井依舊熱鬧喧譁,哪裡知道不過幾個時辰,江山便易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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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韞玉心中有一事雖有八分把握,但尚存兩分疑問。
驚鯢如何在武安侯手中?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