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街,夜。
一個男人站在電話亭內。
“他進了一棟樓,25號公寓。”
電話那頭,奧米坐在酒館的辦公室內,雙腿翹着搭在桌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仰着身子,晃悠着座椅。
“把你們今天的成果講清楚。”
電話亭內的男人低聲說道:
“這人用了好幾個不同的名字,他租房時自稱佐菲,我們查到他在昨日去心理診所登記時自稱賽文,前天去理財中心諮詢時自稱奈克瑟斯……總覺得都不是人類的名字。”
“我們姑且稱他爲赤色一號。”
奧米覺得這更不是人名……
“他今天晚上,去了碼頭街郊區62號工廠,從裡面好像……拿了些東西出來。”
“62號黑工廠,他在酒館裡打了六街會的人,現在又去六街會的地盤?”奧米疑惑。
“嗯……”
“混亂中立是吧。”
“反正,赤色一號不但沒有做過壞事,甚至還幫了不少人,我能問問,您爲什麼要我們調查他嗎?”
奧米喝了口咖啡,說道:
“我的天賦能力可以感知到危險存在,那傢伙給我一種……極端緊張的感覺。”
“明白了。”
“他沒又發現你們吧。”
“啊……應該發現了,赤色一號回來的路上在附近餐廳吃了一份芝士蛋糕……他還額外買了一個,在上面留了個紙條。”電話亭的男人頓了頓,拿出字條,念道:“辛苦了。”
奧米掛斷電話。
他望着窗外,最起碼黎恩作爲下一個實驗體的計劃暫時告吹,沒必要和他再有接觸。
碼頭街魚龍混雜,在平民中混入幾個奇怪且有危險性的外鄉人很常見,他們革命軍也要經過仔細篩選才能確立目標,儘可能不放過壞人,不打擾“老實人”。
“就這樣吧,這人用不上了。”
奧米放鬆下來,又續了一杯濃咖啡。
他絕不可能想到第二天,讓他讓整個革命軍根據地咋舌的事情發生了。
……
第二天中午。
雜亂的酒館往往能聽到各種城市昨日的小道消息。
而今天,最大的新聞則是,六街會一處工廠遭到怪盜洗禮。
這羣混混們到處宣揚,是個名爲暴雨的怪盜團伙做的,甚至下了黑色懸賞令。
服務員法蒂不安的瞅了一眼正在屋裡處理文件的奧米。
後者拿着咖啡杯的手在顫抖,杯子隨着抖動一下一下的磕碰在桌面,發出嘣嘣嘣的細微響聲。
奧米滿腦子都是一個名字。
昨日晚上,去過六街會黑工廠的人,他所知道的只有一個。
——赤色一號!
“他的目的是什麼?奇怪……今天夜裡得去找他談談了。”
……
晚上,碼頭街,62號廠房。
外壁爬滿了管道,如巨型集裝箱的廠房後門被緩緩打開。
黎恩戴上兜帽,趁着夜色隱於黑暗,從後廠的圍牆翻了出去。
六街會今天的守備力明顯增幅了不少。
但……沒什麼用,黎恩畢竟是越過獄的人,區區廠房裡薅羊毛還是很輕鬆的。
他保持正常且勻速的步伐,走過小路,和一樹之隔柏油馬路上駛過的幾輛警車擦肩而過。
十數分鐘後。
黎恩走入了街區。
雨漸漸變小。
因天氣,今天晚上路上的行人極少。
黎恩盯着排水溝,他發現自己現在殺人越來越熟練,用子彈射進他人身體的感受和切菜差不多,當你習慣殺人後,下一個要考慮的就是什麼時候走夜路時會碰上鬼。
但黎恩倒不在乎這件事,他甚至滿腦子還在琢磨着埋死人的地方。
111號公墓。
到底在哪?
雖然提前一年到達阿爾方斯改變人生的劇情事發地,但黎恩擔心會有變故存在,很想快點尋到111號公墓,搞清楚吉文埋在那裡的到底是什麼。
吉文埋藏的事物大概率和我這本攻略有關?
但到底……在哪?
突然,黎恩擡起了頭。
他又一次感覺到被人跟蹤了。
不對……
黎恩心中否定被人跟蹤這件事,超凡的力量即便被封印也能感受到常人難以注意到的一些細節。
這一次,黎恩感覺,跟蹤自己的絕不是暴雨革命軍。
他沒有回頭。
而是徑直的往家走。
後脊在發涼。
跟在自己身後的。
好像不是人。
格里克商鋪旁的小巷裡。
瑞秋打着雨傘,走進了這條小巷。
那個被毆打過的乞丐還在牆角呆着,他緊緊裹着破被子,在夜晚溼冷的空氣裡瑟瑟發抖。
瑞秋拿出兩塊麪包,遞給了他。
既然這裡不能給錢,那一些溫飽的食物總不會有人從他嗓子眼裡摳出來吧。
瑞秋看到乞丐哆嗦的接過麪包,懷着警惕的樣子,慢慢的把麪包放入口中,最後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聲謝謝,令她倍感舒心。
正在此時,瑞秋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
是黎恩。
但這一次,黎恩的面色非常不好,令瑞秋都不敢跟上去打招呼。
當初從迷霧走出,進入“大地圖”後,攻略裡出現過一次大型更新。
其中記錄一種[錯誤序列]。
——[詭異]途徑,序列八[靈感專家]。
他們可以讓自身半透明化,只要不碰到實物,就能一直保持着。
該途徑,只有奧創天使教會正在使用。
黎恩現在有很多種做法,比如忽然褪褲,用嚇你一跳的方式向後撒尿。
但他還是選擇靜靜的走着。
邪教是通過什麼手段注意到我的?
這世上可沒有[占卜師]的序列。
至少……攻略書上沒提過。
他這次沒有選擇繞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徑直走回了家,做了一碗番茄湯,切了兩片面包,夾着橄欖吃了一頓飽飯。
那種急切的緊張感,隨着熱湯滾入喉嚨,身體緩緩發熱,而消失。
“天使教會已經注意到我了……”
“到底是怎麼注意到的?還是說阿爾方斯這個人的身上本來就有某種信物,可以隨時被他們找到?”
咚——
咚咚!
門突然敲響。
黎恩略帶警惕的看過去。
[命運]並沒有對他發出警告,敲門者並不危險。
但黎恩還是謹慎爲上,拿出匕首放在腰間,把門微微的打開一條縫隙。
“能進去說話嗎?”門外的人是奧米。
黎恩把門打開,他不擔心革命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跑出來弄死他。
但抽他的可能性不低。
畢竟他乾的事,連他自己都想抽自己。
黎恩倒了杯水遞給奧米,自己則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說道:“您來的有點晚了,奧米先生。”
“看來你早就做好調查了。”奧米說道。
“嗯,但我對你另一個身份更熟悉。”黎恩說道。
奧米明顯有些震驚,怎麼話還沒聊就先開始說我的身份了?
而黎恩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照着備好的攻略內容直接說道:
“你曾經擔任過奧恩國貴族學院的任課老師,你的一位老師死於迷霧研究中的致幻因子泄露事件,那之後你開始鑽研迷霧的詛咒,還有天使留下的神印,卻遭到了許多人的反對,甚至是校長、市長,到最後上升到國家強制你停止研究。”
“其中原因,誰也不知道,只知道你後來消失了,然後投身到了一個奇怪的組織工作。”
奧米眉頭微皺,“你調查的比我想象中還細緻。”
“其實也不用太費心,你畢竟以前是半個名人,再加上碼頭街的情況就能推測出來。”
“什麼意思?”奧米又被帶跑了話題。
“碼頭街最近失蹤了幾十個混混,他們連屍體都沒有發現。”黎恩頓了頓,說道:“如果,他們是被抓去做實驗了呢?是啊,那天在酒館我看到你時,一切好像就都串上了。”
實際上我今天才串好的。
黎恩笑了笑。
奧米稍稍有點……算是吃驚。
“你有證據嗎?”
“我像警察嗎?”
“不。”
“既然我不是警察,那需要證據嗎?”
奧米一愣,好他媽有道理……
“算了,聊聊正事吧。”黎恩說道:“你可以拿我做實驗體。”
“你應該去問問你的母親,你小時候是不是撞過腦袋。”
黎恩微笑着說道:“我是個私生子,母親早就死了。”
“抱歉……”奧米表情微微一怔,“抱歉,我是無意的。”
在奧恩國,私生子一般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享有”的自稱,冠以私生子之名的人,母親大部分都受到過不公待遇,甚至一生都難以母子相見。
“所以我纔想要力量,成爲……至少能擺脫身份的人。”黎恩順坡下驢的說道,有時候真話也能騙人。
——謝謝您,阿爾方斯的母親。
奧米說道:“如果是這樣,你可以直接來找我們。”
“那如何換取你們的信任?”黎恩說道:“嗨,我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你們可以拿我做實驗,你們會做嗎?”
確實不會,奧米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所做之事都是“投名狀”,他省去了全部繁瑣步驟,直接來吸引革命軍注意力,換取了雙方這次以平等身份詳談的機會。
等等……
奧米感覺到了不對勁。
我好像什麼都沒說。
明明是我來問責他的!
奧米回想這幾天跟蹤黎恩的報告,基本看透了黎恩的本質,在特殊情況下會採取極端手段完成目的,以利益爲第一優先,但保持做人的底線,無視社會框架,挑戰傳統,但如果是同一陣營,或許值得信賴。
“我們可以暫時合作,或者說,你可以暫時加入我們。”
“合作就好,加入就算了。”
“這是你的問題,我只管實驗結果。”
黎恩搖頭,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冒那麼大的風險,你們是不是也得付出點什麼?”
奧米笑了,“呵,像個商人一樣談買賣嗎?你說說,想怎麼交換。”
“兩件事,第一,我想成長,想學習劍術。”
“只要你能從實驗臺走下來,這是個很簡單的事情。”
“第二,你知道米德加斯的111號公墓嗎?”
奧米搖頭,“這座城市從來沒出現過帶編號的公墓。”
這些活在下水道的革命軍也是一羣情報販子,他們都不知道,就代表確實沒有111號公墓,黎恩感覺線索斷的厲害。
這麼一來……我只能等待那羣邪教的傢伙再次出現了?
奧米端起水杯,吹了吹,他是個貓舌怕燙,吸溜了一口濃咖啡。
然後說道:
“不過我在蓋酒館的時候,在酒館前身的廢棄屋子裡找到過一本書,好像叫《111號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