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格羅瑞婭的興致一點都不高,確切的說,她看起來不過是在應付差事,還是那種心不在焉的應付。
顯然國王也知道,只不過他根本不在意。
喜歡的時候那是真的喜歡,光聽到“格羅瑞婭”的名字就覺得歡喜,可現在,當初的那點喜歡早已隨着一次次的冷漠和爭吵被一點點的消磨。
再多的喜歡如今也只剩下一點兩看相厭,否則國王也不會在外面找一個不如格羅瑞婭的情人。
沒有人關注的時候,格羅瑞婭的臉的表情就很冷漠,一旦看到人了,國王主動會提醒她。
最起碼,一柱之隔的時候,宮五就聽到身後國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注意你的面部表情我親愛的王后,當然,如果你不在乎你那位情夫死活的話,你隨意就好。”
宮五沒聽到格羅瑞婭反駁的聲音,她當時就是瞪圓了眼,然後趕緊推着朝着公爵走去。
周圍的人大多想要和公爵交談,有時候宮五觀察公爵想要跟對方交談的時候,她就會主動避開一點,不去聽他們的對話。
這是一個有眼色的女友應該做的。
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喜歡找些秘辛來聽,然後就聽到了國王和格羅瑞婭的對話。
國王分明就是用馬修哈爾的性命來要挾控制格羅瑞婭,以達到他一箭多雕的目的。
現在想想,國王還真是聰明啊,最起碼,在那些蠢貨的幫助下,他的貨沒斷過。
宮五其實有點納悶,格羅瑞婭好歹也是老布羅德家族的長女,爲什麼布羅德家族對於她的處境視而不見呢?
看看,老布羅德先生和他的夫人正和別人聽談笑風聲呢,明明王后就在沒多遠的地方,正一臉愁苦一籌莫展,可他們竟然當着沒看到。
還有格羅瑞婭的哥哥丹尼斯,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明明是個帥氣又熱情的美男子,那時候哪裡想到他會變成今天這樣?
其實模樣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可整個人的氣質和跟人說話的神情,哪裡還有當年那個美男子的影子?
果然社會是個大染缸,一旦入了社會,當初的白會變成黑,當初的紅會變成藍,變成紫,變成很多在學校時從來沒想過的色彩。
宮五一個人等在公爵沒多遠的地方,一雙漂亮的眼睛慢悠悠的打量着四周,這個動作做起來,實在是和公爵那素來慢悠悠的動作很是相像。
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就連眼睛看着人的時候,眼珠子的轉動都慢吞吞的,讓人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公爵那邊送走最後一個交談者,扭頭看向這過來,然後對她微笑,伸出手來:“小五!”
宮五立刻一陣風似得跑了過去,“小寶哥!”
“一個人無聊嗎?”宮五搖搖頭:“沒有啊,挺好玩的。就是……國王爲什麼一直跟那些人在一起?他以前好像都是最喜歡跟你在一塊的。”
公爵點點頭:“他是國王陛下,他有權選擇跟誰在一起,我們不用管這個。”
宮五努嘴,“好吧,說的也對。”
公爵看了她一眼,笑着說:“好像很失落的樣子,怎麼了?”拉着她的手,送到自己脣邊,低頭一吻,“有小五在身邊,真好。”
宮五呲牙,笑眯眯的跑到公爵身後,伸手推着他的輪椅,說:“小寶哥,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公爵笑:“好,吃的飽一點,纔有力氣應付接下來的時間。”
宮五真的推着他去吃東西,吃東西的時候,宮五那雙眼睛一掃過去,發現宴會廳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宮五慢慢的蹲下來,小聲說:“小寶哥……”
公爵扭頭,對她一笑,說:“嗯?是不是覺得有點渴了?來,喝杯水。”他伸手把水杯遞了過去,宮五接過來,喝了一口,還想說話:“但是小寶哥……”
公爵伸手握住她的手:“小五安心的享受晚宴,好不好?”
宮五想說不好,不過想了想還是乖乖聽他的話,沒吭聲。
不多時,有人過來把宮五單獨邀請離開,公爵也隨之被人推開,重新打理了一下外形。
那邊司儀在來賓享受了一陣美食之後,重新出現在舞臺上,“尊敬的先生們,女士們!今天除了是我們尊敬的國王陛下雙喜臨門的日子,我這邊還有一個神秘的、讓人振奮和欣喜的消息,當然或許對有些英俊的紳士、美麗的女士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但是這個消息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值得人尊敬。”
周圍的人被他的話吸引過去,紛紛擡頭看着舞臺中央的司儀究竟要說什麼話。
司儀等人靠近之後,宣佈:“我剛剛接到消息,今天除了是我們國王陛下的生日外,也是我們未來王子或者公主報喜的日子,同時,我們尊敬的國王陛下爲了彰顯和愛德華先生的情誼,特地推薦愛德華先生和他的未婚妻五小姐在今天成婚,讓我們以熱烈的歡呼和掌聲,歡迎這對得到國王祝福的新人!”
後面還說了一大串,宮五懶的去聽。
還結婚,她剛剛差點忘了還有這麼一個環節。
真是一點結婚的感覺都沒有啊!
宮五真是覺得沒感覺,真正的結婚肯定不是這樣的,而且,要是真結婚了,小寶哥的態度是不是太遭人恨了?
完全不上心嘛,而且,連婚紗都沒提前預定,直接套了一件不知道哪裡來的婚紗在身上,雖然她還是挺喜歡這件婚紗的,但是她都不知情,多可恨啊!
宮五覺得所謂的結婚,不過是國王佔了公爵的便宜,怕公爵抗議,所以纔來了這麼一出,誰家夫妻要是結婚就這樣,鐵定要被氣死。
外面司儀宣佈完之後,公爵已經被人推了出來,宮五那邊也真的像個新娘子似得捧着手捧花,從後面走了出來。
還別說,光這樣看,還是很有美感的。
男人帥,女人美,周圍賓客笑語盈盈,真的怎麼看都是真正的婚禮現場。
國王和格羅瑞婭已經像證婚人一樣一起出現。
宮五很膈應。
要這兩個貌合神離的夫婦當證婚人,怎麼就那麼諷刺呢?
宮五咂咂嘴,覺得太搞笑了,她看了公爵一眼,發現公爵的臉上一直帶着笑,發現她在看他,公爵擡頭看向她,眼中洋溢着水一般的溫柔,星光一樣璀璨的星星點點,頓時讓宮五整個人都跟着他的氣息溫柔起來。
雖然知道這不是正式的,可宮五還是漸漸有了真的到了婚禮現場的感覺,就好像,他們真的在今天舉行了盛大婚禮,從此結爲夫婦似得。
司儀還在那邊宣揚着國王的仁慈以及他和公爵兄弟般的情誼,宮五和公爵的眼神已經纏綿到了一起。
國王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情站在舞臺中央,胳膊上挽着格羅瑞婭,盡心盡職的像個合格的證婚人。
司儀把話麥遞給他,國王接過來,掏出準備好的證婚人致辭,找本宣讀了一遍,見證了一對新人的誕生。
宮五纔不管他們在說什麼,早已撲過去,低着頭,捧着公爵的臉,使勁親了一下。
伽德勒斯近來唯一一對結婚的小情侶中,新娘強吻了新郎的一對。
宮五親完,擡頭咂咂嘴,表示很滿意,果然她挑中的男人,親起來都香噴噴的。
周圍一片喧鬧的起鬨聲,宮五也不管,親完了,站起來,站到了公爵身後,接受周圍女士們的膜拜和敬佩。
原本應該是佔據主導地位的生日宴,反倒是因爲宮五這一親,氣氛瞬間被炒熱起來,就連宮廷樂師都把現場音樂轉變成了歡快的婚禮進行曲。
國王倒是沒有被冷落的不悅,反倒是很高興的拍手,格羅瑞婭臉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依舊要維持。
她一點都不想笑,可是不笑不行,這是身爲王后的職責。
儀式過後,宴會廳的人或許是受到了現場婚禮的影響,開始成雙成對的跳舞,大有來個集體慶祝的意思。
宮五因爲對整個宴會的詭異氣氛一直上心,婚禮現場過後,她就發現國王和宴會開始前的那些人都從宴會現場消失,她無意中扭頭髮現公爵的輪椅被兩個侍從推着,正朝着一扇門走去。宮五對正交談的年輕女孩點頭一笑,“失陪!”
她立刻擡腳追了過去:“小寶哥,你去哪?”
兩個侍從沒停腳步,倒是公爵開口:“請稍等一下。”
他開口了,侍從終於停住腳步,然後把輪椅推的朝向宮五,公爵坐在輪椅上,臉上依舊帶着笑容,看着她說:“國王陛下說有件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小五乖乖留在這裡等我好嗎?我很快就回來。”
宮五抿着嘴,站在原地沒動,然後她問:“真的很快就好嗎?”
公爵點點頭:“真的,真的很快就好。”他說:“回去找幾個朋友玩一會,等我回來。”
宮五的眉頭微微擰了擰,她看了公爵一眼,又看了眼那兩個人高馬大的侍從,抿着嘴,慢慢的朝後退了兩步。
公爵對那兩人示意,那兩人面無表情的推着輪椅,穿過那道黑色的偏門,門被關上,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宮五眼前。
宮五慢慢的後退,然後她轉身,朝向女士最密集的地方,微笑着跟她們打招呼,在最短的時間內融入她們的話題,成爲她們的交談的對象。
一門之隔,推着輪椅的侍從快速的把輪椅推向宮廷後殿的門。
伽德勒斯的王宮依山而建,據傳,最初建造宮廷的時候,是根據古老的東方風水學挑選的位置,不過當年的伽德勒斯國王並不相信這個,他拒絕了東方文化,自己挑選了這個他覺得靠背大山最爲穩定的位置。
不過事實證明,國王挑選的位置除了有了個愛德華家族這個靠山指望,在其他方面還真的沒有爲王室帶來多少好處,最早的國王帶來的福澤也隨着一代一代的子孫逐漸被消磨掉,最後只剩下一個愛德華家族能夠依靠,一如巍峨的宮廷後面那座顏面的山體。
公爵安靜的坐在輪椅上上,滾輪平穩的朝着前行駛,直到停在一扇門後面。
另一個侍從伸手敲了敲門,門很快被人打開,其中一個侍從伸手推着輪椅進去,那扇門再次被人關上,安靜的猶如沒有人來過。
宴會廳內,宮五正微笑着聽其他人說話,然後她的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宮五回頭,便看到王后的一個侍女站在她身後。
宮五打量她,那侍女回答:“五小姐,王后陛下想和您敘敘家常,就在那邊。”
宮五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格羅瑞婭,格羅瑞婭的身邊早已沒有了國王的身影,她看過去,剛好格羅瑞婭也看過來,格羅瑞婭朝她一笑,然後轉身朝後走去。
侍女小聲說:“我帶您去。”
宮五站在原地沒有動,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國王已經讓人帶走了公爵,格羅瑞婭要藉口帶走她?
她猶豫了一會,公爵說過她,李司空說過她,他們都說她容易相信別人,所以纔會一直受騙,宮五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被馬修騙過,被砂褚騙過,小時候被一個看起來很和藹的阿姨騙過,還有很多小事上,她確實很容易被人欺騙。
可是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
她怕自己去了,給公爵添麻煩,她又怕自己不去,公爵有更大的麻煩。
誰能告訴她,她要怎麼做,纔是對公爵最好的?
侍女看出了她的猶豫,她湊過去小聲說了句:“王后陛下讓我問五小姐,您真的一點都不擔心愛德華先生嗎?”
宮五扭頭看向她,侍女低着頭對她行禮,轉身朝着一邊走去。
宮五深呼吸一口氣,擡腳跟着走了過去。
宮五被帶過去的時候,格羅瑞婭正站在一個小客廳的窗口,聽到動靜她轉身,穿着華麗的服飾,手裡拿了一把配着服飾色彩的羽扇,正快速的扇風,她開口:“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她朝宮五走來,看了眼門,對門口的侍女點點頭,侍女伸手把門關上,留下宮五和格羅瑞婭兩個人站在那邊。
宮五看了格羅瑞婭一眼,問:“王后陛下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其實她不怕格羅瑞婭,一點都不怕。
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對格羅瑞婭的底細一清二楚,所以她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她剛剛害怕的是國王利用格羅瑞婭的名頭誘騙她,如今看到她本人,宮五是真的不用擔心,最起碼,她知道自己賭了一把,賭對了。
格羅瑞婭是要求助的人,她的把柄被國王握的牢牢的。
她被家族捨棄,她的情人被國王控制在手裡,她肚裡的孩子是國王的籌碼,她自己本身就是個難以脫離大麻煩。
格羅瑞婭慢慢的打量她,然後她開口:“我知道,你和愛德華的關係不是國王陛下以爲的那樣,你們關係很好,一個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眼神會出賣他。可惜他看不懂,他現在的眼裡,只有錢。”
她朝椅子上一坐,“坐。我像有愛德華在身邊,我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你也瞭解,所以不用對我那麼防備,我覺得太諷刺。”
宮五慢慢的走到另一把椅子旁邊,慢慢坐了下來,看着她不說話。
格羅瑞婭重新開口:“不瞞你說,我現在就是個棋子,看似有用,實際上一無是處。就連我肚子裡的孩子,來的都不是時候,當初他還說,利用孩子,結果呢?我和他反倒被孩子利用。我很害怕,我覺得伽德勒斯要完了,一定會完蛋的!”
她擰着眉,金色的長髮因爲她依靠椅子的背面,而有些變形,她輕輕搖着頭,說:“一個眼中只有錢,只有毒品,爲了得到錢而不折手段的國王,伽德勒斯能有什麼未來?五年前的欣欣向榮不過是曇花一現,那是在愛德華家族的帶領下出現的短暫繁榮。你知道嗎?最近幾年,國王爲了造成愛德華家族的衰退,一直試圖在打壓愛德華家族的各個產業……”
宮五不知道她什麼意思,沉默的看着格羅瑞婭。
她停下正在扇風的扇子,看向宮五說:“我說了你不用緊張,我現在能幹什麼呢?我什麼都幹不了……除了現在跟你說的這些,我什麼都幹不了。”
“知道愛德華家族爲什麼那樣死心塌地的爲王室服務嗎?”格羅瑞婭問,不等宮五回答,她已經自己說了:“因爲王室一直給愛德華家族造成他們對愛德華家族有恩的形象,特別是幾百年的先人事情,更是一傳再傳。以致傳到今天,成爲了愛德華家族的祖訓。甚至連愛德華家族的聲名和榮譽,都是王室鉗制愛德華家族的工具……”
格羅瑞婭一邊說,一邊笑,“愛德華家族的人真傻,真的。他們爲了先人的聲譽,就算吃虧上當也心甘情願……”
她深呼吸一口氣,搖搖頭,說:“怎麼說呢,難以想象,難以想象會有人對幾百年的事信奉至今。”
宮五看着她,說:“這正是我喜歡愛德華先生的原因,一個正直和信守諾言的人。我不覺得這又什麼難以想象的。每個人的信仰不同,我的,他的,又或者是你的,我們每個人都不同。”
格羅瑞婭笑,“不要緊張親愛的,我的本意並不是要批判愛德華家族這樣做不好,我只是感慨,爲什麼時至今日,他還會對古訓深信不疑。”
宮五回答:“或許,這正是王室信任愛德華家族的原因所在。”
無條件擁護公爵,是宮五的原則,她自己也會鄙視公爵的墨守陳規和古板固執,可別人說了她就要炸毛。
不準說,小寶哥是完美無缺沒有缺憾的!
格羅瑞婭低頭一笑,“你這樣說,我更加相信我看到的,你和愛德華是真心相愛的,雖然你在國王陛下面前表現成那樣,可我依然相信我看到的。”頓了頓,她說:“從知道你存在的那時候起,我就非常羨慕和妒忌你,到今天依然如此。”
“尊敬的王后陛下讓我過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嗎?”宮五問:“我不覺得有什麼意義。”
格羅瑞婭的臉上還是帶着笑,“五小姐,不要那麼第一深重,我請你過來,不是爲了其他,而是求助。”
宮五擡眸看着她,格羅瑞婭說:“我在向你,向愛德華先生求助,我不想死,不想不明不白死在生產的時候,相信我,如果放任下去,死於難產會是我最後的命運,而且,會是在孩子生下來之後。”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但是我知道,只要我生下孩子,我就會死,會死在產牀上……”
宮五回答:“雖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我很同情你。但是,王后陛下,這些話您不應該跟我說。”
“我知道,可是,我要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見愛德華先生?”格羅瑞婭嘆息,“我只能找你,也只有找你的理由,五小姐,我知道我曾經做了很對不起你的事,但是,我現在需要幫助,請你幫幫我和馬修,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他死,我更不想我肚裡的孩子有一個吸毒的父親,哪怕王位的吸引力也不能讓我動搖!”
宮五搖頭:“抱歉,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何況現在,愛德華先生在哪裡我都不知道,我很擔心他,我沒有多餘的經歷來管別人,很抱歉尊敬的王后陛下。”
“不,”格羅瑞婭站起來,“你會答應的!就算不是爲了我,爲了愛德華先生,你也會答應的,相信我。”
宮五看着她突然站起來,轉身走到窗戶旁邊,從厚重的窗簾後拿出一個陳舊的、古老的盒子捧在手裡,她看着那個盒子,說:“如果你看了這個東西,依舊拒絕我,那我無話可說,可是五小姐,但凡你有一點在乎愛德華先生的心思,你就不會袖手旁觀。”
宮五不明所以,看着她捧着盒子過來,格羅瑞婭當着宮五的面,身後打開盒子蓋。
蓋子上還帶着沒有打開的鎖,鎖周圍的口子上則是有撬動的痕跡,這分明就是沒有鑰匙,強行被人打開的盒子。
“這是我從國王陛下的書房裡發現的,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更像個裝飾品,我想這也是國王陛下沒有注意到它的緣故,畢竟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格羅瑞婭看着宮五,說:“我自由對探寶類的遊戲很有興趣,也爲此翻閱了不少史書,所以我認得這個盒子底部的標記,那是王室機密的印章,除了底部有,盒子的內部封口處也有,也就是說,這個盒子在沒有打開的情況下,裡面已經被加了印戳。”
“裡面是什麼?”宮五問。
“一個有關愛德華家族和王室的秘密。”格羅瑞婭把打開的盒子送到她面前,說:“你看看就會知道,就會知道我爲什麼找你。”
宮五盯着盒子裡的東西,還是沒動。
格羅瑞婭笑着說:“五小姐,難道你不想知道,爲什麼愛德華先生會坐着輪椅嗎?難道你不想知道愛德華家族的家族遺傳病的秘密嗎?一切皆有因果,如果以前不知道,那麼現在,你看到之後,就會明白所有的爲什麼。”
宮五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她伸手接了過來,裡面不是普通的信紙,而是像以前那種經過特殊處理過的羊皮紙,不容易損壞的那種材質,捏在手裡有明顯的份量。
她看了格羅瑞婭一眼,伸手拿了出來,一點一點小心的攤開,裡面的文字是古老的伽德勒斯文字,宮五在這裡這麼長時間,多少都學了一點,但是還是有很多不認識的字。
她看着那份羊皮紙,說:“你都認得嗎?”
格羅瑞婭點頭:“當然,這是我的母語,在我很小的時候,家族的人都要學習,伽德勒斯的貴族在學習其他語言之前,母語一定要學會。”
宮五應了一聲,說:“裡面有生僻單詞我不認得。”
格羅瑞婭笑了下,然後她伸手接了過來,宮五爲了防止她自己胡編亂造,跟着站了起來,開始順着她的話看着上門的單詞。
格羅瑞婭看了她一眼,開始念:“我的子孫們,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意味着王朝覆滅即將開始或者已經開始。因爲通常情況下,不會有國王或者子孫會親自取出他們可以隨意取出的東西,看管人的人只會認定這是王室私庫中的寶藏之一,唯有山窮水盡之時,纔會有人找到這樣一份東西。”
宮五的視線順着格羅瑞婭口中的單詞一直往下掃視,她發現格羅瑞婭唸的幾乎沒有錯誤。
“是的,我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或許會讓王室走向興盛,又或許會讓王室覆滅。可是我別無選擇。因爲我無法忍受這樣的狀況出現。愛德華是我重要的朋友、兄弟、家人,是我不能離開的夥伴,沒有他我不知道我該怎麼應付那些該死的野蠻人,他有無窮的想象力,可以製造出很多讓人驚歎的武器。是的,我離不開愛德華,他在子民中的威望那麼高,我跟他一起出行,人們眼裡似乎只有他,而我這個在幕後指揮的人,被他徹底遺忘。毫無疑問,他的兒子跟他一樣聰明優秀,我時常看着那個孩子,不由自主的在心裡生出一些恐懼。怎麼辦?是不是有一天,愛德華會取代我的如今的位置?又或者,他聰明的兒子會取代我某個並不聰明的兒子?權勢是我的追求,我無法忍受我失去現在的一切,更加不能忍受我未來的子孫被任何人取代,愛德華的子孫也不行。可是我又不能殺了他,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家人,我不能傷害他,也不忍心傷害他,我們同甘共苦,一起打下了這樣裡的天下,我不能做出違背心意的事。但是,這個可怕的想法卻時時刻刻折磨着我,讓我擔心那一天的到來。”
格羅瑞婭擡頭看了宮五一眼,宮五繃着臉,眼睛緊盯着繼續念道:“但是我必須做出決定,我要爲我的子孫後代謀劃出路,我不能讓他們坐以待斃。我必須做出這個決定,這樣,或許會讓我死後安心一點。我決定賜予他一個大的宅子,讓他的家族得意在裡面延續生命,我甚至准許他挑選一個他喜歡的地方,又或者用他相信的風水來選最好的地方,我都答應,我賜予他土地,賜予他宅子,賜予他奴僕,我賜予他一切,但是,我依然要爲我的子孫後代謀劃出路。”
宮五抿着脣,眼睛死死的盯着下面的字,又不認識的的,也有認識的,她可以拼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格羅瑞婭繼續念着:“是的,我在賜予他那座雄偉的宅子之前,我也給他製造了一個會影響到他子孫後代的麻煩,我不能對他下手,所以他逃脫了,但是他的子孫不會威脅王室,這樣就足夠了。這是一個秘密,我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還是把這個秘密記錄下來,我知道我不應該,但是我依然要這樣做。在建造那座巍峨的建築時,我讓人在最好的位置定下了愛德華世襲爵位的房間,讓他們相信,所有愛德華家族的爵士都應該住在那個房間裡,這樣纔是真正的世襲。他是個死心眼,他也沒有那麼多心眼,我太瞭解他了,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是好朋友,所以他會遵循我的話,我相信如此。但是,這就意味着,他的子孫後代,都將會受到影響,我有點愧疚,但是我毫不後悔,那個房間的牆壁裡,放入了從部落島挖過來的毒草,那些毒草不會短時間要他們的命,但是會讓他們二十年後有後遺症,讓他們早喪於青壯年。”
宮五的臉蛋已經鼓了起來,被氣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知道……就知道……是這樣的!
一個人怎麼能這樣無恥?他怎麼能這樣?明知道愛德華家族死心眼,明知道他們不會做出背叛,就因爲他們莫須有的猜測,就對自己最好的兄弟最朋友下這樣的毒手,他害的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整個愛德華家族襲承了爵位的人,讓他們相信,他們那個房間是最好的,故意讓每一代的公爵都不能長壽。
“這不是一個明知的選擇,但是這是我最後的決定,對不起,我在記錄這些的時候,已經很衰老了。或許不久之後我就會死去,但是,我並不後悔,因爲這會讓我死後感到安心。而我,伽德勒斯王國的第一代國王,只能爲我的子孫後代做這樣的決定。我覺得對不起愛德華,但是我別無選擇。好了,寫的夠多了,我的記憶力再衰退,我已經不記得還有什麼事沒寫上了。不管你是誰,看到這封信的人,如果可以,請轉告愛德華的後人,我一直很愧疚,可是越到後來,我越不能說出口,我老了,病了,可愛德華還是強壯,我怕我現在說了,他會更加仇恨,所以我只能帶着這個秘密進入墳墓……”
後面是日期和簽名,以及一個當時國王的古老印章,清晰的落在國王的名字上。
格羅瑞婭唸完,看着宮五:“這是全部,最後還有日期和署名。”
宮五站着沒動,然後她說:“我要拿走這個。”
格羅瑞婭說:“這個東西很值錢,畢竟是伽德勒斯開國國王的親筆信。”
“是的,肯定比你的命值錢。”宮五伸手搶了過來,“我回去就算一字不差的背給愛德華先生,他也不一定會相信是真是假,畢竟,我對鑑別這些東西不在行。”她說:“但是我拿着這個東西給他,他知道怎麼鑑別這些古物,是真是假,一目瞭然。”
格羅瑞婭沒動,她伸手把空盒子的蓋子蓋起來,重新放了回去,然後問:“那麼我之前的要求呢?”
宮五看她一眼,說:“我幫你,如果這個東西是真的的話,我會跟愛德華先生說,我自然會幫你。”
“我怎麼相信你?”格羅瑞婭問。
宮五對她一笑,說:“知道爲什麼馬修一直沒能獲取愛德華先生的信任嗎?”
格羅瑞婭不順眼,宮五回答:“因爲馬修所有的話都是他自己說出來的,沒有證據可以佐證,但是這個東西,是證據。我不白拿別人的東西,愛德華先生也是。”
格羅瑞婭咬着下脣,猶豫餓了一下,才說:“好吧,我只能相信你。我別無選擇。只能相信你。”
宮五點頭:“是的,你別捂選擇。當然,我先說清楚,我答應你,至於怎麼幫,我不保證。”
格羅瑞婭回答:“我要離婚,我要離開宮廷,和馬修帶着孩子一起離開。”
宮五努努嘴,“我雖然不知道具體要怎麼做,但是我覺得你這個要求有點難,特別是孩子,今天國王陛下已經宣佈了懷孕的消息。”
格羅瑞婭看着她,說:“五小姐,求你了!”
宮五把羊皮紙收好,掀起裙襬,塞到了大腿位置的絲襪裡,鋪開順着紋路穿上絲襪,放下裙襬之後完全看不出來哪裡放了東西。
她扭頭看向格羅瑞婭,“好了,我該出去了,我答應了愛德華先生,要在外面乖乖等他,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出來。”
格羅瑞婭回答,“我想他應該沒那麼容易出來。”
宮五點點頭:“或許吧,不過,我覺得愛德華先生還是會出來的,當年,他被黑幫綁架的時候,還不是從那裡平安出來了?”
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無條件信任他說的每一句話。
他讓她等他回來,她就要乖乖的等,這樣他纔會回來的更快一點。
宮五看了格羅瑞婭一眼,然後伸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格羅瑞婭站在屋裡,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半響,她自言自語了一句:“是啊,他肯定會出來的,誰讓你的男人是那樣一個人呢?”
他要出不來,伽德勒斯還有什麼救?她還有什麼救?
宮五從房間出去,那個侍女重新帶着她回到了宴會廳,宴會廳裡依舊歡聲笑語,每個人都沉浸在美妙的音樂中,隨着音樂翩翩起舞,像所有宮廷宴會一樣,讓人心生愉悅沉浸其中。
宮五慢慢的走到一角,她慢慢的一邊吃東西,一邊看着那扇門,等着那扇門之後,公爵從裡面走出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周圍的人依舊在笑,在鬧,在爲自己的利益爭取着,宮五也一直在等着,等着她今天剛剛結了婚的男人趕緊出現她的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