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嗓音突然在安靜的、站滿了人的大廳響起,餘音帶着磁性,有着渾然天成的誘人音質。
“燕先生。”
宮五想要開口,但是她怕,她從宮四的嚎叫中覺到了十指連心的斷指之痛。
眼前的人,不論是固定手指的女人,還是拿着剪刀的女人,笑容愈發燦爛,帶了血的剪刀重新落在宮四的中指上。
宮五呆呆地蹲在地上,一手還被固定,慘白的臉上是過度受驚的空洞。
不多時,一聲痛苦的嚎叫傳來。地上落下一根帶着血的手指,宮四的身體幾近顫抖往下滑去。
宮學勤依舊沒有動作。
宮傳世面部的肌肉在抽動,他看向宮學勤,語氣急切:“父親!”
宮四的呼吸隨着消毒棉籤的碰出愈發緊迫,那是過於緊張而無法抑制的反應。
“別說話!”
宮五抿着嘴,看着宮四的臉,她開口:“四哥……”
女人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有人拿了另一副支架過來,固定了宮四的一隻手。
他閉着眼,努力維持身體因恐懼而無法抑制的顫抖。
宮四伸出手:“先剪我的!”
女人嫵媚一笑,重新拿起剪刀。
燕回一臉興味,看到津津有味:“好呀,一人一隻,來吧!”
宮五的手指隱隱的疼,她一動不動的蹲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那年輕美豔的女人回頭,看向沙發上男子,臉上的笑勾得人心跳就快上幾拍,一張紅脣微啓:“爺。”
宮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心中最神聖的爺爺,最崇敬的父親,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目光逐漸黯淡。
瘦瘦的女孩,以一個極力拉着裙襬不讓自己走光的姿勢蹲着,在人羣中央小小的一團,瑟瑟發抖。
剛剛咋呼亂叫的恐懼沒了,她聲音顫抖,卻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宮四開口:“剪我的!”宮五愣着,然後她閉上眼,穩定心神,不再看那讓她覺得恐懼的剪刀,深呼吸一口氣,說:“四哥,你別參合進來。麻煩你去冰箱拿幾塊冰,順便叫下救護車。要是有止疼藥最後一起拿過來,剪了沒關係,不定還能接上……”
她的便宜哥哥,宮五的臉上有些詫異,呆呆看向宮四:“四哥……”
宮四看着宮五眼淚汪汪的臉,他上前一步,直接走到宮五身邊,往地上一跪,說:“燕先生,我妹妹還在上學,要是沒了手,以後什麼都幹不。我代替她!”
宮傳世更是站了起來:“言庭,你幹什麼?還不快下去!”
宮學勤老狐狸擡了擡眼皮,聲音帶了怒氣:“小四!”
宮四擠出人羣,宮言江沒能拉住他。
“等等!”
剪刀緩緩收緊,宮五感覺到了疼,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大罵:“狗日的……我艹你大爺……”
宮五拼命動着手指:“來真的啊!救命,救命啊!我錯了!我不想變殘疾……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呀!”
正在給宮五手指消毒的女人手裡棉籤一鬆,接過了大鐵剪,朝宮五款款一笑,剪刀夾住了宮五的一根手指。
宮五目瞪口呆。
“話多,”燕回笑的勾人心魂:“連舌根一起拔了!”
宮五手指頭都要掉了,哪裡還顧得上別的,眼睛盯着那給她消毒的棉籤,一上一下來回抹着,“破傷風也不要管你,你這個變態!”
聲音透着幾分陰柔,有種剛剛睡醒似得惺忪感。
“防止你有破傷風,爺體貼。”
看他的衣着打扮和臉,宮五終於知道那輛騷包車的主人是誰了。
一個長着張妖精臉的騷包老男人!
盛夏的天,穿着花裡胡哨的衣裳,囂張的高調。
難以分辨年齡的相貌。
細長的眼,微挑的眼角,一張充滿妖氣的臉。
如果說宮學勤是保養得當,歲月厚待了他,那麼對燕回而言,歲月只能證明……它來過。
歲月的痕跡從他臉上劃過,留下並不醒目的痕跡。
躺在沙發上的人突然動了動,慢慢起身,那動作比貴妃起駕還要慵懶上三分,他懶洋洋的擡頭,露出一張足以傾倒衆生的面容。
她身體只打哆嗦,停下了絮叨的求饒,罵道:“要殺要剮隨便,要剪我手指還給我消毒,有病吧!”
宮五看出來了,她雖然掛了宮家的姓,不過在他們心裡,她不重要,根本沒人打算來救她。
消毒酒精的味道。
大鐵剪消毒完畢,烈焰紅脣的黑衣女人走到宮五面前,對她款款一笑,塗了紅色指甲的手拿起棉籤,一點一點塗在宮五的手指上。
宮傳世的視線落在宮五身上,擰着眉頭,再怎麼着,那也是自己的女兒,更何況,她還小,好好的姑娘缺了手指,以後怎麼辦?
可宮學勤沒理他,只是挺了挺腰桿,坐得愈發端正。
他再看向父親,宮傳世的表情糾結,有些坐不住,他動了動身體,看向自己父親:“父親!”
宮四看向宮學勤,看到他手拄柺杖,目視前方,無動於衷的坐着。
宮言江咬牙,壓低聲音開口:“那是燕回,爺爺都不敢得罪的人,你充什麼英雄?”
宮四是宮五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學名宮言庭,是宮家“言”字輩男丁裡年紀最小的男丁,也是宮五母親離婚之前在宮家生的兒子。
“三哥,小五她……”
原本站在最後面的宮四努力朝前擠來,卻被他身側的宮言江一把拉住,“你幹什麼?”
宮家的人臉色白得跟雪花片似得。
沒有人動。
“我那個擦!救命!來人啊!救命啊!”宮五反抗強烈,直接被人摁住,怎麼都掙不脫:“這什麼世道啊!故意傷害罪啊!我的媽呀……爸,救命啊……爺爺,你救救我!爸……”
宮五開始還不以爲意,一看這架勢,急了,“我幹嘛了?我幹嘛了呀?別別別……別呀……”
就算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宮五一看是衝着自己的,撒腿就想跑,結果被人直接摁住,那支架往她手上一夾,固定住,大鐵剪在消毒。
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已經出來兩個身着黑色西裝的女人,一個手裡拿着支架,一個拿着特定的大鐵剪,朝宮五走過來。
那沒骨頭的人懶洋洋地動了動身體,頭也沒擡的說:“先剪了她的一隻手再說。”
宮五的小心肝一陣哆嗦,腫麼回事?
以這人爲焦點,周圍的黑衣人呈扇狀排開,猶如衆星捧月般,把他烘托在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