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可是犯了什麼事?”龍天仰開口道。
“她罪狀有三。”穆華胭衝皇帝點點頭,道“綠袖,你來說吧。”
“尊娘娘懿旨。”綠袖朗聲答了,從懷裡套出一方摺好的宣紙,輕輕攤開,看來是準備照着唸的。
“其罪一不守本分,挑唆小主。曾買通內侍,獲知皇上行蹤後,前往婀娜宮欺壓當時還是寶林小主的凝修媛。在主子被貶爲寶林後,挑唆主子對皇上和蘇繾綣的怨恨,日夜漫罵與悅儷宮內。”
“其罪二下毒加害主子。當初黃芝林黃充容有孕,被嶽寶林餵食‘虞美人’而滑胎一事,經紫衣招認,乃是陳舒蓮命自己下毒,與嶽寶林無關。”
聽到這裡,殿上的龍天仰,包括下首的諸位后妃都有些坐不住了。龍天仰更是怒眉高揚,英俊的臉龐上流露出了無比的驚訝和憤恨之色。
而繾綣身旁的黃芝林更是無法自制。再次聽到被人害得自己失掉孩兒的事情,杏眼忍不住地就滾落出了兩滴豆大的淚水,紅脣被銀牙緊緊的咬着,胸口起伏不定……
“姐姐”,繾綣伸手重重的握住黃芝林的手,遞過一個安慰的眼神。
“到底怎麼回事?”坐在穆華胭身旁的龍天仰實在坐不住了,霍然起身,對皇后大聲吼去。
“皇上請息怒。”穆華胭也冷冷的站起身來,卻平靜的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道“讓綠袖把第三條罪狀唸完也不遲。”
“其罪三協同自家小主謀害皇家龍裔。”綠袖又念道“在得知自家小主懷有身孕後,讓其服食少量虞美人,讓陳舒蓮有落胎的危險來驚動後宮,並想以此爲要挾,換回皇上的心,卻不想害人終害已,讓自家小主真的落了胎。”
“砰——”的一聲巨響,原來是龍天仰重重的將拳頭打在了鳳座扶手之上。
龍天仰怒容滿面,半天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可有證據?”
“綠袖,把紫衣賤婢的招認書和從她房裡搜出的虞美人粉末拿出來吧。”穆華胭吩咐道。
“是,”綠袖點頭,又從懷裡掏出一方摺好的紙,和一個極小的匣子一併恭敬地遞到皇后身前。
接過招認書和匣子,穆華胭隨手又給了龍天仰。
龍天仰急急打開招認書,速速的看了,臉色青紅不斷,雙手都因得怒氣而抖個不停。
隨即又打開匣子,一看一聞便知道了是虞美人磨成的乾粉。
“好個賤婢,竟然作出如此禍亂宮闈之事,論罪當誅!朕就是殺你千百次也難消心頭之恨。還有那個陳舒蓮,朕也要將她一併處死,以慰朕的亡兒!”
聽到龍天仰要處死陳舒蓮,繾綣一驚,沒來由想站起身來爲陳舒蓮說話,卻不想雙肩被身側站立的翠娘死死壓住,不得動彈。
雖不能起身,繾綣卻還是忍不住張開嘴脣,張了嘴卻發現,自己根本毫無立場,也無話可說。是啊,自己又有何立場爲陳舒蓮求情呢?本來還仗着知曉了陳舒蓮落胎的事實,準備私下打探,好幫陳舒蓮一把。如今,整個後宮都知道了是陳舒蓮想仰仗龍胎的事情,以此換回皇上的心,卻反自作自受,弄假成真而沒了孩子。
繾綣覺得胸口鬱悶之極,感覺整個鸞秀宮就像一個封閉的囚籠一般,困的自己不能呼吸。看着龍天仰暴怒的模樣,看着周圍后妃們一張張落井下石的臉,看着皇后娘娘端莊的面容下冷漠的神情,看着身旁因聽到了自己孩子被害真實消息而情緒起伏的黃芝林……繾綣真的想馬上逃離這裡,逃離這個後宮,跳離一切的污穢不堪的事實。
“給我拖出去,立即處死!”龍天仰大聲對李良月吼道。
“是——”
怒吼聲嚇得李良月雙膝不停的顫抖,急急給紫衣身旁的內侍使了眼色。兩個內侍也急急上前拖住紫衣的手臂,轉了方向就往宮外拖去。
或許真實總是真實的,真相也總是會給留心的人開一扇窗的。當內侍們轉身的時候,紫衣的臉被轉過來正對着了繾綣,繾綣得以仔細瞧了瞧她。嗟嘆之餘,突然,繾綣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其實紫衣被從內堂帶進來的時候,繾綣就發現了她臉色不對。但因着頭髮披散,擋住了大部分的臉龐,所以瞧的不仔細,還以爲是被人毆打所致。
但剛纔紫衣從自己跟前過的時候,繾綣明顯看到紫衣的臉龐是怪異的青灰色,略微有些浮腫。雙目呆滯,口脣發白,脣邊還掛了一點白色的唾沫……
這樣的症狀……繾綣雙眉糾結,冥思苦想着……
對了,是“半夏”的中毒之狀啊!
像是有閃電般劃過般,繾綣腦中突然一陣清醒。對,看症狀,那紫衣是中了“半夏”之毒啊!
記得前兩年還沒入宮的時候,哥哥蘇人毅曾經給自己看過。那半夏乃是劇毒之物,其莖葉都有劇毒。半夏若少量服用可使口舌麻木,服用多量則會燒痛腫脹、不能發聲、流涎、嘔吐、全身麻木等等,而哥哥的好友就是因誤食了生半夏,而永久失了音。
繾綣轉念又想既然紫衣真的是幫兇,禍害了黃芝林的孩子,又挑唆陳舒蓮到婀娜宮找我麻煩,進而讓陳舒蓮服侍少量的虞美人以引來皇上的注意,那麼,這個紫衣就肯定對藥石之術有所涉獵,怎麼會中了這半夏之毒呢?
而半夏沒有其他功效,卻能麻痹人的神志和讓人失語呆滯。這……這……,這難道又是什麼陰謀不成?這紫衣難道是誰設計出來脫罪的工具?不敢再想也無法再想,繾綣額間已經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額頭兩邊的穴道被燒的生疼,雙眉揪着,胸口悶的無法呼吸了一般。
沒有人注意到繾綣的思緒變化。大家都只是怔怔得望着被拖出去紫衣的背影,議論着、感嘆着……
“皇上,是否陳舒蓮也現在就一併處死?”皇后又道。
“這樣的蛇蠍女人,留不得。”龍天仰恢復了些許的平靜,但話裡卻還是恨恨地。
“皇上英明。”穆華胭臉色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但轉瞬即逝,無人得見。
龍天仰顯然還在氣頭上,對穆華胭的話也不理,只是以手拂面,低垂着額頭。
繾綣看在眼裡,心也冷了。
紫衣被處死,陳舒蓮被處死,這樣的結局是昨晚上再怎麼冥思苦想的繾綣也想不到的結局。然而,最爲可憐的還是那鳳座上以手拂面的皇帝吧。
曾經的寵妃,卻成了殘害自己孩兒的兇手。陳舒蓮可憐、黃芝林可憐……其實,龍天仰纔是最爲可憐的人吧。後宮的紛爭,一旦沾染了鮮血,那就必然是龍天仰自己親生孩兒的鮮血,又或者是自己孩兒母親的鮮血啊!
繾綣一邊想着,便涌起一股衝動,想衝上鳳台去,摟住龍天仰擁在懷裡,默默安撫。
或許是繾綣的關心太過深切,高高在上的龍天仰似乎也感受到了繾綣的關心,擡眼來,一眼便望向了繾綣。
繾綣雙眉微蹙,脣角輕擡,柔柔地便在面上浮起一絲極爲清淺的微笑,眸中含情,似在安慰龍天仰……
龍天仰看着面帶暖笑的繾綣,沒來由的,適才心裡的惱怒和忿恨都煙消雲散了一般,眼裡只有了繾綣如春半桃花般的笑容和綿綿的關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