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已到(臨近中午的時辰)。皇后穆華胭纔在衆宮人的簇擁下從內堂出來,按照慣例接受九嬪宮妃以上品級娘娘們的請安。
待得端坐在鳳位上,皇后便賜了賢妃及三個九嬪,外加繾綣的坐。
各人先是嘮了嘮家常,無非是各宮瑣碎之事罷了。繾綣坐在末尾,也不敢先開口,要等皇后娘娘問話纔敢答。不過趁這個小間隙,繾綣算是頭一回仔細地打量了這個一國之母的模樣。
但見穆華胭高坐在鳳位之上,身着一件五彩絲繡的錦服,寬大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白的臂膀,腕上黃金打造的龍鳳細鐲金光閃閃。秀髮挽成高髻,配以紅寶石鑲嵌的鳳釵裝飾,整個人就如同這鑾秀宮一般,高貴得無法讓人看清她的真實面容。
繾綣只覺得皇后容貌生的雖不是貌美,卻威嚴無比,肅靜非常。但聽得她與衆妃對話,聲音又溫柔和藹,沒有絲毫的距離感,如和睦春風,倒讓人覺得心裡暖了幾分。
說話間,皇后終於還是注意到了正在仔細打量自己的繾綣,便微笑着看着繾綣的眼睛問“這位就是凝婕妤吧,不愧爲聖上的新寵,直勾勾地打量起本宮來,倒讓本宮不大好意思了。”
皇后娘娘話雖溫柔,卻也明顯帶着幾分斥責,驚的繾綣不敢再看,忙站起身來,福道“臣妾蘇繾綣,剛無禮冒犯鳳顏,請皇后娘娘饒恕辰妾不敬之罪。”
“好了,你這次纔是第一次正兒巴經的見我,好奇些也難免。本宮也懶的花心思治你不敬之罪。”皇后淺笑着,又道“只是後宮規矩甚多,你得選後又病了如是久,也難免失了些德行。”
皇后略微一頓,又道“這樣吧,賢妃厚德,本宮下個旨,從今天開始之後的三日,你須每日到賢妃處接受管教,在多領些宮中規矩。也好盡心伺候皇上。你覺得可好?”
繾綣哪敢說個“不”字,只得趕忙下跪磕頭謝恩。心裡卻琢磨不出皇后到底唱的哪齣戲。卻也討巧的說道“皇后娘娘這是關愛臣妾,臣妾領旨。”
“我看,凝婕妤首先要學的就是後宮之中不得有專寵吧。霸佔皇上這些日子了,皇后也不好好教訓教訓她。”一旁的何鳳瑤趁機說到。
“鳳瑤,怎麼當娘娘了還如此不知輕重啊。皇上要去哪宮歇着,豈是你能過問的?”皇后輕斥何鳳瑤,後有轉向繾綣道“不過有些事情你還是要知道纔好。皇上喜歡你是好事兒,但皇上日理萬機,也不能過於沉溺房中之事。你可明白?”
聽兩人說起這樣的事情,繾綣雙頰立即現出兩朵紅雲,羞得不敢擡頭,只得小聲答道“繾綣知道了。”
“賢妃覺得如何?”皇后看繾綣不大自在的樣子,微笑了一下,便轉而徵詢做在下首的賢妃歐陽霓裳的意見。
端起宮女剛上的茶,抿了口,歐陽霓裳才懶懶的回答道“皇后吩咐,霓裳好好調教凝婕妤便是。”
同樣懶懶的聲音,聽着就讓人心裡癢酥酥的。只是這樣明目張膽地對皇后不敬,繾綣心想皇后還要我跟着賢妃受教,也不怕我學了這沒大沒小去。心下至此,繾綣忍不住暗自偷笑,也沒了剛纔的尷尬勁兒。
等兩人說罷,繾綣轉身便接過翠娘手中的山茶,恭敬的高舉過頭,道“這是臣妾閒時伺弄的山茶花,雖是凡品,但勝在花型優美,特摘了給皇后娘娘送來,請皇后娘娘笑納。”
皇后點頭,喚身邊宮女綠袖去接了茶花,問道“這花開的甚好,年關剛過,春天也該來了,可我這滿園子都是梅花海棠等小型花朵,倒是你種的這山茶卻也開的這般好,真是奇了。”
繾綣回話“只因臣妾所居婀娜宮正好挨在九掖湖邊,湖水滋潤,空氣飽暖些,所以山茶開的甚好。因山茶又是冬季開放的花兒,花期也長,所以就多種了些。皇后若喜歡,臣妾願每天摘了給皇后娘娘送過來。”
“好甜的嘴兒,若真有這樣的心思,本宮先謝過了。不過要勞煩婕妤每天奔波,本宮不心疼,皇上也心疼了。這樣吧,若是本宮想起,直接去九掖湖看望你便是。”皇后聽得繾綣回話甚爲受用,卻也笑眯眯的推卻了繾綣的好心。
冷不防,坐在繾綣前頭的何鳳瑤又開口了,卻是醋意非常“稟娘娘,聽說皇上也是愛極了那冬天裡綻放的山茶花,所以才連着宿在了婀娜宮呢。”
“姐姐若喜歡,自個兒在園子裡種啊,何苦挖苦婕妤妹妹呢。”柳充媛好像生怕氣氛不夠熱鬧似的,添油加醋搭話道“只是不知道姐姐有沒有那個本事,憑着幾朵山茶花就能得了皇上的寵愛。”
一直不大說話的賢妃此時卻也開了口,輕輕撫摩着自己手上的光潔溫潤的白玉戒指,道“其實自從嶽妹妹被貶爲寶林,咱們九嬪以上的正宮娘娘就顯得冷落了不少。芝林妹妹雖也晉了充容,但自從小產後就不曾來皇后這裡走動了。我想皇后和本宮也有着同樣的心思,盼着這位新進得寵的婕妤妹妹能借此升了份位上來,也好和大夥熱鬧熱鬧。”
聽得賢妃如此說,繾綣立即流露出惶恐的神情,急急回話道“繾綣何德何能,敢與衆位娘娘比肩,只是得了皇后娘娘賞賜,過來謝恩罷了。能得見諸位娘娘已經是繾綣莫大的榮幸了,怎敢常來打擾。”
“妹妹生得天人之姿,何苦妄自菲薄”,說話的正是昭儀蘭悅梓,“要是生得一男半女,妹妹封嬪封妃何難?”蘭昭儀和顏悅色的幫襯着繾綣,引來繾綣感激的一笑。
“好了,諸位妹妹要是喜歡,明兒個賢妃過來把凝婕妤帶上吧,好多個人兒說話。”
皇后緩緩起身,說道“今兒個乏了,都退了吧。”
說完,皇后便在侍女綠袖的扶持下,在衆妃的恭送中隱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