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躺在牀榻上的繾綣面色蒼白如紙。深深的睫毛呈現月般好看的弧度。
原本已經靜靜舒展了近七日的睫羽,此刻,竟突然地跳動了一下……
不可思議地緊緊盯住繾綣的臉,龍天仰絲毫不敢移開自己的目光,仔細再仔細地,幾乎都將呼吸給秉住了……
怕自己也像龍懷庭那樣只是眼花了,龍天仰將臉湊近繾綣,低聲喚着“繾綣——”
繾綣的睫毛在這聲呼喚下,竟又輕輕跳動了一下……
一種狂喜的神情瞬間涌上龍天仰的面上,強忍住內心的激動,龍天仰又喚了一聲“繾綣,你醒了麼?”
彷彿是睡了很久很久,此時的繾綣直覺全身的痛意都一股腦兒地襲來了般,眉頭輕輕蹙起,“唔~”的一聲呻:就慢慢地慢慢地打開了……
當久違的亮光射入自己眼簾的同時,繾綣還看到了一張充滿了複雜表情的一張臉。那張臉上寫滿了欣喜、疲憊、愧疚……
輕輕擡手,扶上龍天仰生滿胡茬的下巴,一滴清淚就那樣從繾綣的眼角滑落下去,一種心酸的感覺瞬間就代替了身體的疼痛,讓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涌出來了。
“凝兒,你……”
龍天仰喉頭如今發出的聲音已經變得顫巍巍地,而且極輕,生怕自己太過大聲,就會把虛弱地猶如紙片般地繾綣驚動一般。
“是的,我醒了……”
其實,一刻鐘之前繾綣就已經慢慢地恢復了感知能力。龍天仰那一番深情真切的話語也幾乎一字不漏地灌入了繾綣的耳際。
第一次,龍天仰在自己的面前沒有稱他爲“朕”,而是“我”,繾綣竟覺得,無論他曾經怎樣讓自己傷心過,能讓皇帝放下自己的身份。和一個嬪妃“你我”相稱。有這樣的態度,也就足夠了。
“你好好休息,我讓懷庭進來看看。”
起身,龍天仰扶了繾綣的額頭,動作輕柔而又寵溺。
淡淡扯出一個笑容,繾綣眨了眨眼。此時她實在沒有點頭地力氣了。
正要轉身離去,似是突然想起,龍天仰猛然轉頭,認真地對繾綣說“可不許再睡過去了!”
繾綣看着龍天仰地樣子。笑意也更濃了。
幾乎只是耽擱了片刻,龍天仰又似一陣風樣地回來了。隨着他進屋的,還有龍懷庭。
笑容漸漸收起,繾綣突然想起,自己昏倒前被一雙有力的臂彎小心翼翼的環起,而支撐着睜開眼看到的就和現在是一張一摸一樣,冷冽而寂寞的臉。看着看着。繾綣突然發現,雖然現在的他面無表情,但眼底偶爾閃過的關心,以及臉上明顯的憔悴。卻是怎樣也無法掩飾地。
和龍天仰的驚喜而又小心翼翼不同,龍懷庭顯得很冷靜。
渡步上前,伸出三指搭在繾綣的腕上,龍懷庭別過繾綣的目光,認真地爲繾綣把起脈來。
片刻的寧靜過後,龍懷庭終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一抹笑意也終於浮現在了冷峻的臉上。起身。龍懷庭對着龍天仰微微點頭“恭喜皇兄,母子均安。”
也好像是心頭一塊大石落地似的,龍天仰臉上這才徹底地露出了安心地表情,重重的對着龍懷庭點了點頭,滿眼的感激之情。
“你——”
繾綣聽到那句“母子均安”很是有些意外,眉頭蹙起,似是詢問,卻始終沒有什麼力氣說出餘下的問話。
見繾綣這樣。龍天仰趕忙起身,捧起繾綣地一隻小手。溫柔的眼光掃過繾綣的小腹,直到注視着回覆了少許顏色的臉上,這才輕聲道“懷庭都告訴朕了。若不是這次意外,你還想瞞朕多久呢!”
“我——”
繾綣看到龍天仰笑意盈盈的臉,心裡突然有了些失望。或許,他對我的關心裡,多少都有腹中胎兒地原因吧……
“笨女人——”龍天仰沒有發現繾綣的那一點點異樣,只是接着說道“你若早些告訴朕,哪裡會受這些苦呢。你可知道,若最後這一刻你還未甦醒,有可能會像宛晴一樣啊!”
“宛晴?”繾綣用力地擠出了兩個字。
對啊,自己是因爲葉宛晴摔倒而弄成這個樣子的。如今也不知道過去了幾天了,葉宛晴以及她腹中的孩兒,如今又面臨了什麼下場呢?
“宛晴她”,龍天仰欲言又止,有些猶豫,半晌兒才道“宛晴或許會一輩子都無法甦醒了。孩子雖然還在,但失去是早晚的事情——,朕——,是朕太過大意了——”
有些自責,龍天仰深深蹙眉。
搖搖頭,繾綣反手過來輕輕搭住龍天仰的大手,喃喃道“皇上……”
擡眼,看着繾綣,龍天仰這纔回復了笑容“還好,上天沒有把你也從朕的身邊奪走。要是繾綣你也一直那樣昏迷不醒,朕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纔好啊。”
“皇兄。”
身後地龍懷庭上前一步,道“皇兄,凝修媛富厚。若她不是一直緊緊的護住腹部,可能孩子早就掉了,這除了母親地天性,也是對孩子深深的愛才有的本能動作吧。”
聽了龍懷庭的話,繾綣又從眼角滴出一滴淺淚,輕聲道“臣妾當時什麼都不怕,就怕孩子若沒有了……”
“好了,繾綣”龍天仰突然打斷了繾綣的說話,溫柔道“才醒來,就少費些精神說話吧。好好休息纔是。”
點點頭,繾綣也確實需要更多的靜養,沒有說話,便又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龍天仰給龍懷庭一個示意的眼神,兩人便輕緩地出了繾綣的屋子。
深夜的霧峰山有些涼意。偶有鳥獸鳴叫聲,卻顯得更加悠遠寂靜。
立在棠憐殿的前院裡,月下雪白的梨花襯着兩個身着白衫的修長男子,那樣的畫面,竟是絕美的。
兩兄弟七天的不眠不休,換來了蘇繾綣的幽幽轉醒。雖然疲憊,但兩人竟都沒有一絲的睡意,彷佛滿懷了心事。
“懷庭,有句話朕憋了七日了,如今,卻又不得不問。”龍天仰仰頭望月,劍眉舒展,眸子裡反射出的淺淺月光有些寒冷…
“皇兄要問什麼,懷庭知道。”
龍懷庭沒有望月,只是遙看着枝頭的白梨棠花,無論月光有多麼皎潔,竟都深深地沉入了漆黑的眸子中,只有點點清淺朦朧的光影泛出。
“你既然知道,那朕要一個解釋!”龍天仰突然回頭,微眯眼睛,雙眉皺起,冷峻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