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難得半日休息。
韋月眉的幽蘭宮也因爲新年裝裹一新，宮裡出名雅緻清淡的貴妃也學着薰起“帳中香”。“帳中香”溫軟甜膩，時間久了，鬱得胸口擁塞。
嚴懷恩不語，覺得貴妃的轉變委實太快，實在和她以往的淡泊格格不入。因爲轉變得太快，讓人分不清，過去的她是她，還是現在的她是她。
弘毅閉目靠在軟枕上養神，鼻腔裡充斥滿百合的幽香，恍恍惚惚有些走神。
韋月眉坐在塌下，有一下沒一下地錘腿。
“詠陽回來了嗎？“弘毅問身邊的嚴懷恩。
嚴懷恩回道：“回來了。公主興致勃勃，還說上元那日，樑王在館內備下燈火，特意邀請她再去觀燈。”
他半眯着眼睛假寐，耳朵聽着嚴懷恩的稟告。想到女兒開心的笑容，臉頰上也漫起舒心的微笑。“三歲看老，從小時開始，咱們這位樑王殿下就特別會討女子喜歡，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是他的盤中餐。月眉，你說是不是？“
韋月眉臉色驟變，呵呵乾笑低下頭去。
“怎麼能說不熟呢？”
弘毅邊說邊想到從前，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昊麟走到哪兒，都有女人偷偷愛慕着他。
他沉思很久，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也許樑王離京時，公主會和他一起去潞北。”
嚴懷恩大驚，讓公主去潞北。韋月眉也停止手裡的動作，擡頭去看他。
弘毅摸了摸她柔滑臉頰，淡淡笑道：“怎麼如此看着孤，難道愛妃也捨不得公主嗎？“
韋月眉口不對心的道：“自，自然捨不得。“
他笑了兩聲，靠在褥子上，不再說話，望着窗外的藍天白雲。
他是真的捨不得啊，但捨不得又有什麼用？
詠陽是他和她的女兒，在這宮裡，願或不願都會被捲入鬥爭。這次是潞王和王妃做了冤死鬼，下一次又會是誰？
有一天，他再也不能保護她，又該怎麼辦？
不如和昊麟去潞北，在那建一個公主府，過兩年逍遙快樂的日子。然後，找位溫和老實的男子，和和順順，過完此生。
這樣的安排，看着是詠陽被冷落，流放遠方，實則是他做父親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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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節，帝京最是熱鬧的時候。家家戶戶，賞燈遊玩，樂不思蜀。
詠陽帶着樂山出宮玩樂一日，暫時離開令人窒息的皇宮，終於展現屬於孩童的天真浪漫。
昊麟準備的燈籠，巧奪天工，精美絕倫，晶瑩剔透，彩花珠燈。羊角燈外罩纓絡，描金細畫，穗花懸掛，張燈百盞。不到深夜已經是流光奪目。
“皇叔，潞北好玩嗎，夏天會不會很熱？“
“潞北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到了夏天，天氣燠熱，但可泛着小舟，浮於池上。去年夏天我在集江泛舟，把四隻西瓜置於竹籃內，浸在水中。突然有條大魚如舟，衝撞舟底，我的小舟幾欲傾覆，魂飛魄散。但見大魚將四隻西瓜悉數吞去便迅速潛沒，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道波紋。“
“有如此之事？真是奇聞。能一次叼去四隻西瓜的大魚該多大啊！“
“這麼大！”昊麟用手比劃一下，“信不信，比人還大！”
“不信。皇叔肯定是騙人。”詠陽聽入了迷。
昊麟瞥了一眼窗外，看到一抹晃動的人影，笑着說：“口說無憑，公主既然不信。就請公主親自去見了。才知我說的是真是假。“
紅色的倩影在屋外一閃，忽而不見。昊麟好看的眼睛也隨之忽閃忽滅。
詠陽玩樂一天，準備回宮。侍女把樂山抱來，只見他右手拿着一盞小巧玲瓏的雪燈，左手拿着一個金色的佛手。
“樂山，你耍到哪裡去了？”詠陽看着他手裡的雪燈和佛手，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姨……姨……”樂山咬着佛手，口齒不清地說。
詠陽笑道：“小傻瓜，誰給你東西你都往嘴巴里塞，這個是吃不得的。“
昊麟目送詠陽的馬車走遠，慢慢轉回來，穿廊過洞，慢慢踱到西廂。
看似普通的房間，禁衛森嚴。還未靠近，馥郁迷人的曇花和玫瑰的香味撲鼻而來，甜得讓人醉過去。也不需人通報，他大大方方進來，繞過描金美人屏風，從身後把美人緊緊抱住，聞她發間的柔香。
“快放開。“美人倒也不動，冷冰冰的出聲警告。
他當做沒有聽見，反把她抱得更加緊。美人大約是心情不好，抄起梳妝檯上的篦子回頭就往他臉上颳去。
他也不躲，直直站着，任那篦子齒在他額頭上刮出血痕，血珠子從麪皮上滲出來，連成長線。
“你——不會躲嗎？“美人丟了篦子用手帕去擦，可那血珠子擦了又有，擦了又有。只好用手絹緊緊壓住。
“我就曉得你不會這麼狠心。“
他還在意猶未盡，美人就已經先於他抽離，“夠了吧。不要得寸進尺。“
他深知她的性格，再近一步絕對會激起反感，也怕會適得其反，只好在口舌上佔些便宜：“怎麼夠？永遠都不夠。不過我不急，這麼長的時間都等了。將來我要天天得寸進尺。“
美人怒目瞪他，逼他和她拉開些許距離。他盯着美人紅豔豔的脣瓣，貪戀地說道：“仙珠，有言在先。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你也不要忘了答應過我的。“
“這個自然。“美人越過他轉身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看見女兒有什麼感想？高興嗎？“
“有什麼可高興的。“美人悶悶地說，“越長越醜。“
“哪裡醜。“他笑着捏住她的下巴，“詠陽可像極了你啊！眼睛、鼻子、嘴巴、眉毛——“
看她還是悶悶，他摟着她道：“還忍幾日，過了節，我們帶詠陽一起離開去潞北。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母女相認。”
她靠在他的懷裡，半晌吐出一個“好”字。
“昊麟，謝謝你。”
“我們之間還說什麼謝。走，陪我看燈去。我都有快十年沒在帝京看過上元節的燈會了。這一走，又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今日你說什麼都要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