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革履的王環環笑呵呵地坐到劉勝利面前,一副規矩的樣子。
劉勝利見到王環環這副樣子心裡就想笑,可臉上卻極是嚴肅:“王總呀,湯書記找你了吧?啊?又挨訓了吧?受罰賠樹還奉獻呢,你環環集團這奉獻可不小嘛!”
王環環帶着一臉討好的笑:“劉市長,這回我可是真要奉獻了!誰想攔也攔不住!礦區舊房改造工程沒利我也得幹,說啥也得幫市裡解決點困難!”
劉勝利一邊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邊說:“市裡有什麼困難?市裡沒困難!王總,別說那些好聽的,現在我對你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擡起頭,疑惑地看着王環環,“是不是又想來套我了?啊?湯書記可是告訴我了,說你現在不叫王環環了,叫王圈圈、王套套了。”
王環環說:“劉市長,您咋就不把我往好處想?我王環環咋說也是您劉市長和湯書記一手培養起來的改革典型嘛,哪能老套你們呢?其實,我對湯書記也不叫套,只能說是靈活執行領導指示!劉市長,您看那天的新聞了麼?我哪句話說錯了?您可不知道,這新聞一播,反響那個強烈呀,光電話就接了幾十個,都說我們環環集團帶了個好頭,對我市的綠化、美化工作促進很大!”
劉勝利“哼”了一聲:“把你們受罰的情況如實公佈,***更大!”
王環環一本正經:“倒也是!誰敢亂砍亂伐,王環環就是榜樣!不過,這事過去了,就是促進綠化的效果再好,也不能再來一回了!劉市長,咱還是談奉獻吧。呃,那天在我們新村聽您一透底,我就把情報網撒出去了,總算弄清楚了,說是你們市**要改造紅旗鎮上的工人新村?一共十五萬平方米,這幾天要招標是不是?劉市長,我看您就別招標了,讓我們環環集團帶資來幹算了。”
劉勝利有了點興趣,走到王環環面前問:“你們帶資來幹?帶資?”
王環環連連點頭:“是呀,是呀,劉市長,咱再像一九七九年那回一樣,好好合作一次!我可是您當年培養的典型呀!您想想,當年家庭聯產承包,咱合作得多好?您上去了,我們也富起來了!”
劉勝利擺擺手:“好了,好了,王環環,你別老把當年掛在嘴上,你這老本可是吃了十幾年了!我問你,你每平方米打算賺我多少錢?”
王環環說:“劉市長,咱們是誰跟誰?再說了,大家都知道這礦區改造是您劉市長上任後一手抓的良心工程,又和農業科技園配着套,咱還能談賺錢嗎?咱得奔着科學和良心上想!得奔着爲陽山的改革開放作貢獻上想!每平方米四百五十元左右——劉市長,您看不貴吧?”
劉勝利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王總,你是挺有良心的,別說了,請走人吧!”
王環環不走:“劉市長,那您能不能給我透露一下,你們的標底是多少?”
劉勝利不耐煩地說:“反正不會是四百五,再多我就不能說了。”
王環環馬上變戲法似地拿出一份投標文件:“劉市長,我……我說啥也得作這個貢獻,每平方米三百八十五,我認虧了!”
劉勝利不理睬,自顧自地看文件。
王環環哀求着:“劉市長,您就看一眼我的投標書好不好?我每平方米三百八十五元不算,還有個您最喜歡的條件,在這個工程上接收一千五百名紅旗礦下崗工人到工地上幹活!”
劉勝利眼睛一亮,笑了:“你這個王環環呀,也真鬼,很會投其所好嘛!”
王環環忙把投標書遞給劉勝利:“劉市長,您幫個忙,快給我把這份新投標書交給鄭副市長!”
劉勝利接過投標書笑了:“環環,我就幫你這一次——按說投標已截止了。”
王環環呵呵直樂:“是,是,劉市長,咱們誰跟誰呀!”想了想,又說,“哎,劉市長,正因爲咱們關係非同一般,所以,我……我得給您提個小意見。”
劉勝利怔了一下:“給我提個小意見?好,提吧,甭管大小!”
王環環又解釋說:“不是,劉市長,我不是給您,是給錢遠提個小意見!錢遠四處喊我王大蛤蟆,影響我的威信,而且也破壞我們優秀農民企業家的形象,劉市長,您得說說他!”
劉勝利半真半假地道:“好,好,我一定要批評錢遠——真是的,我們環環同志起碼也得算個美麗的青蛙嘛,怎麼是王大蛤蟆呢?簡直是誣衊!”
王環環苦着臉說:“我知道錢遠是開玩笑,可錢遠身份不一般,是您劉市長的丈夫,他這麼一喊不要緊,前兩天,我的辦公室門上就被人畫上了個大嘴大肚皮的蛤蟆,出現了一個別有用心的蛤蟆事件,影響極其惡劣,目前我正在排查……”
劉勝利這才認真起來:“環環,那我代表錢遠先向你道歉了!”
王環環說:“別,別,劉市長,你們只要都不生我的氣就行了……”
王環環走後,劉勝利打了個電話給錢遠,要錢遠馬上過來一下。
沒一會工夫,錢遠來了。
劉勝利劈頭就問:“錢遠,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喊王環環王大蛤蟆?今天他可認真找我提意見來了!”
錢遠不悅地道:“劉市長,就爲這事?一個電話就把我調來了?”
劉勝利說:“你不要以爲這是小事,工作上沒有小事。”
錢遠咕嚕道:“這犯得上嗎?我和環環是老朋友了,不過開個玩笑嘛!”
劉勝利很嚴肅:“這種玩笑你給我少開!王環環說的不錯,你的身份不一般,是我的丈夫,說話就得注意影響,注意分寸。”
錢遠火了:“怎麼,劉市長,我做了你丈夫連句玩笑都不能開了?!”
劉勝利敲敲桌子:“不能開的玩笑就是不能開,這裡有個影響問題!”
錢遠冷冷地說:“我可不是市長,用不着注意什麼影響!”
劉勝利苦笑道:“可你是我丈夫,不但是一個王環環,全市人民都盯着我們,你就得做出點犧牲嘛。”
錢遠“哼”了一聲:“犧牲,犧牲!我在機關也聽到了不少對你的反映哩!”
劉勝利注意地看了錢遠一眼:“哦,都說了些啥?”
錢遠毫不客氣:“說你不近人情,自己姐姐下了崗,你都不管不問!”
劉勝利反問道:“錢遠,你說我怎麼問?往哪裡安排?”
錢遠譏諷道:“我也說你是大公無私,可有些人並不這麼看——人家說你太自私,太愛惜羽毛,身上沒有一點人情味。還有人說,劉盼盼不是你的親姐姐,你這是犧牲劉盼盼,往自己臉上貼金……”
劉勝利氣了:“這麼說,我還裡外不是人了?錢遠,你不是不知道,下崗工人在陽山有十二萬,不是劉盼盼一個,比劉盼盼困難的人多的是!我有什麼權利優先安置劉盼盼?錢遠,我和你說清楚,劉盼盼就是我親姐,我仍會這麼做!好吧,就說這麼多,什麼時候見到王環環,記着向他道個歉!”
錢遠勉強地點了下頭,出去了。
沒想到,這時,王環環又回來了,在門口和錢遠碰了個正着。
錢遠一怔,極是誇張地給王環環鞠了個大躬,沒好氣地說:“王大蛤蟆,劉市長專門把我找來,讓我給你道歉,在下給你請罪了!你不是大蛤蟆,是大老闆!”
王環環一臉無辜,彷彿什麼都不知道:“怎麼了,怎麼了,錢遠哥?”
劉勝利很惱火,又不好發作,揮揮手說:“你別理他,他今天吃槍藥了!”
待錢遠氣呼呼走後,劉勝利才問:“怎麼又回來了?”
王環環討好地說:“劉市長,我忘了個事,您姐劉盼盼咋和您母親一起開起小花店了?這對您影響多不好?我就想把劉盼盼請到我們這兒幹副總經理……”
劉勝利沒等王環環說完,便惱怒地站了起來:“王環環,你這回是真想套我了吧?啊?我這個姐姐下崗開花店關你什麼事?要你操這麼多心?劉盼盼去幹副總經理對你有什麼好處?將來能在工程上偷工減料是不是?”
王環環一頭冷汗:“劉市長,您看您,怎麼能這樣理解?一千五百名紅旗礦工人我能解決,劉盼盼我爲什麼就不能解決?劉盼盼不也當過全民企業的副廠長嘛!我這都是爲您這老領導排憂解難嘛!劉市長,您不知道,外面對您有議論哩!”
劉勝利手一揮:“這是兩回事!你王環環不要用這種小狡猾來對付我!安置轉產礦工的心思算你揣摸對了,這次錯了!趕快給我回去,把心思給我用在正事上,別瞎琢磨了!走吧,走吧!”
王環環啥也不敢再說了,唯唯諾諾地退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