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大帝,我的媽媽已經走了,我只剩下一個爸爸了,我想讓我的爸爸平安的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難道這個要求很過分嗎?”
“您自己也是做父親的人,我不相信,您就一點兒也體會不到,父親與孩子之間的那種,難分難捨的情感嗎?”
“蟬舞,大帝面前,不可造次。〔〕”
聞言,一旁的申判官趕緊上前制止她的言行,這個小娃娃還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竟敢直言不諱的質問起豐都大帝來。
“好了,無礙。”
豐都大帝出手截下了申判官的話頭,轉眸看着夏蟬舞,很久以後他才語重心長道:“你說的對,蟬舞。本王也是個做父親的人,卻問心有愧,因爲本王從未盡過父親的職責,本王並不是一個好的父親。”
“豐都大帝,您………”
有了大神的幫助,夏蟬舞覺得身體舒服多了,她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豐都大帝,打死她也想象不到,大神竟也有如此煽情的一面?竟讓她無言以對。
緊接着,她就聽到豐都大帝這樣的一段話:“蟬舞,本王可以體恤你的一片孝心,讓你父女再見最後一面。然,你的父親陽壽已盡,再無生還之可能,之後,他自有他的去處,你且不必太過執着。”
說完,只見豐都大帝大手輕輕一擡,一縷微光,便從病牀上夏博源的身體裡被提了出來,待夏蟬舞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爸爸,已經完完整整的站在身前了。〔〕
“爸爸?”真的是爸爸,他還和生前一樣,是那樣的慈祥可親,夏蟬舞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一下子就撲進了夏博源的懷裡。
“真的是您,爸爸……我好想您,蟬兒好想好想您啊,您別走,留下來吧,好不好……”
“乖女兒,我的蟬兒……”夏博源懷抱着自己的女兒,不停的輕拍她的頸背,希望她的情緒能夠得以安撫。
知道自己可以停留在此的時間並不多,他也顧不上除女兒之外的任何人了,大手扶上女兒的臉頰,爲她擦拭着淚水。
“別爲爸爸感到難過,也別責怪自己,聽到嗎?爸媽這輩子,能夠有你這個懂事孝順的好女兒,這都是我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你知道嗎,你媽媽她在那邊等着我,等我去團聚呢,我這就要去找她了,你應該爲我們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爸爸,不,不要……別丟下我……”
夏蟬舞好不容易纔稍稍平復的心境,又一次被徹底打亂,她心裡怎能不明白,爸爸這樣說,就是要離她而去了。
都說這世上最讓人傷心欲絕的,便是生離死別了,她就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開口,就想要求他留下來別走,可是身子卻在一點點變涼。〔〕
“蟬兒,爸爸要走了,知道你還活着,爸爸真的很高興,你要答應爸爸,好好的活下去,答應爸爸。”
一點點鬆開女兒,一步步退離她的身邊,夏博源的心裡至少有一千個一萬個捨不得,無奈,旁邊的豐都大帝一直在用意念思維傳遞和他對話,給他分析着事情的利弊,他也只能忍痛離開女兒,走到兩名陰差的中間去。
“爸爸!不!不要走!”
一看兩名陰差要帶着夏博源的魂魄離開,夏蟬舞撕心裂肺的大叫着,動身便向前奔去,希望可以留住他。
無奈,她還未到達陰差跟前,她們就已經原地消失了,至此,她攬到的,就只有一縷冰冷的空氣。
而這時,病房裡又傳來了一聲,聽起來很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的叫喊。
“你們快看那兒,心電圖頻率怎麼沒有啦?!”
循聲望去,只見歐陽菲菲直指着心電圖顯示儀驚叫道,衆人這才發現,上面用來顯示心跳的頻率的,一條綠色波浪線條,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直線。
夏季儒是在最前面的,見此情景他二話不說走上前去,拿掉夏博源口中的氧氣罩,手指搭在他的鼻孔下方探了探,又在脖頸處的大動脈摸了摸,之後,手就一直停在那兒,一時進入了石化狀態。
許久,他才踉蹌的後退幾步,猛地雙膝跪地大喊一聲:“爸——”
夏家唯一剩的一個長輩也走了,作爲特警出身的他,一個人活着或是死了,他是可以分辨的出來的。
“老大,你在幹什麼呢!?”
夏偉末見狀跑到夏季儒身前,蹲下身子抓着他一陣搖晃,再扭頭一看病牀上的夏博源,雖然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他就是不願意去承認它:“不,不會的,爸他是不會……”
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自己也跑到了病牀前,做了和夏季儒同樣的事情,之後也是跌跌撞撞的,退回了自家大哥身邊跪下。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紛紛圍在夏博源的病牀周圍跪了下來。
不一會兒,哭聲就傳遍了整個病房……
夏蟬舞並沒有走上前去,因爲她的整個人已經呈現癱軟的狀態了,再也邁不出一步。
“爸爸………”
艱難的,從嗓子裡扯出了這兩個字,女人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原地,雙手撐地俯下身子向下,一個重重的響頭磕在了地上,過了一會兒,擡起頭,又磕了下去。
這一幕,看的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爲之心酸。
“蟬舞……”申判官有些不忍的上前,想要去安慰安慰這個令人痛心的小娃娃。
雖說他已是塵世之外的人,也和這個小娃娃並未過多深交,可他卻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堅強倔強的小姑娘,如今看她這麼的難受,他又怎麼可能淡定如貓呢?
“別去。”
忽然聽見,豐都大帝以意念思維傳遞與自己對話,申判官前進的腳步頓了頓,就聽到頂頭上司又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註定要走的路,和要經歷的苦難,此乃磨礪,亦爲修行,你,不可阻攔。”
“是,大帝。”頂頭上司有令,申判官只好又退回了原地。
此時大家看到,夏蟬舞還是跪在原地,一個勁的重重磕頭,每磕一下,嘴裡就嘶啞的艱難說道:“爸爸,女兒不孝。”
時間,就在悲痛的氛圍中一點點流逝着,彷彿就連空氣都是苦澀的,這時,一個人的冷冷開口,打破了這份死寂。
“都說是陰律無情,如今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啊,就連一個小小的弱女子,都能夠狠心的如此對待?哼,不愧是鐵腕無情的冥界霸主,當真令人佩服。”
開口的,是一直冷眼旁觀,默不做聲的冷鋒,看着夏蟬舞絕望空洞,欲求無門的無助的樣子,他只覺得胸口處刺癢難耐,這份感覺讓他難受極了。
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希望可以以此來抵制身體裡的種種不適,因爲理智告訴他,在這個人的面前,他絕對不可以衝動任性,並且還得看準時機想辦法從他們手裡帶走這個女人。
可當他看到,女人一點點青腫起來的額頭,甚至她再磕一下,那裡就會滲出鮮血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一股無名之火自身體裡迅速升騰起來,衝進了腦子裡,他再也無法眼睜睜的看着了。
這些口口聲聲,說要維護天地正道的僞君子,眼看着一個弱女子淪落到此種地步,卻作勢不理,簡直枉爲地神。
冷冷的撇了一眼這邊的某兩座石像,冷鋒走到夏蟬舞身前蹲下,緊緊的禁錮着她的身子,不讓她再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