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朱贊慰的刁難,郭拙誠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還沒資格成爲郭拙誠的對手。只聽郭拙誠笑着說道:“對於農民的補償問題,我的要求是剛柔並濟。所謂的剛,就是嚴格按我們制訂的標準來,該怎麼補償,我們就要怎麼補償,不得故意要低補償標準,不得剋扣對農民的任何該補償的收入,但也不能違反原則肆意多發濫發。所謂的柔,就是我們在制訂補償政策的時候適當地向農民傾斜,根據我們瓊海島的實際情況儘快制訂更好的補償標準,讓我們的農民也分享一部分經濟發展帶來的好處。”
所有能夠參加會議的幹部都是聰明人,一下從郭拙誠的話裡聽出了一些端倪,雖然郭拙誠說是剛柔並濟,但其重點顯然是放在柔上面,而且他明確說了要向農民傾斜。
他們有點不相信地看着郭拙誠:這不是鼓勵我們代表農民多向投資商要好處嗎?你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與過去的情況不對啊。過去徵地哪次不是強調要農民顧全大局,要犧牲自我,要爲國家做貢獻,這次你怎麼卻反過來要讓農民分享一部分經濟發展帶來的好處?難道你想大幅度提高農民的補償標準?那你到底站哪一邊?投資商可是你引進的啊。
朱贊慰也狐疑地看了關應傑一眼,也看到關應傑眼裡那道疑惑的目光。他再次問道:“請問郭主任,那我們的補償標準是按我們瓊海島的最高標準執行嗎?那些投資商會不會有意見?萬一他們調查瞭解了以前的補償都沒支付過這麼高,我們怎麼回答他們?”
根據國家政策,涉及到徵地拆遷時各地都有一套不同的標準,直轄市和發達地區的補償標準要遠遠高於貧窮不發達地區的補償標準,瓊海島屬於不發達地區,其補償標準自然不高,而且在過去的補償過程中也很少按這個本就不高的標準取最高值。
郭拙誠搖頭道:“不!”
所有的幹部眼裡露出一絲鄙夷:剛纔還說向農民傾斜,談到具體標準時卻又退縮了。
郭拙誠說道:“我看了瓊海島的相關補償標準,即使是最高的標準也太低了。我剛纔說了,我們應該向農民傾斜,如果我們還呆板地執行過去的標準,根本談不上對農民傾斜,那是讓農民繼續承擔損失,繼續承受犧牲。我的意見是按照深圳特區的補償標準來。
深圳是經濟特區,他們走出了一條發展的新路子。我們將來也是經濟特區,既然還沒有趟出一條新路,那我們就先學他們的經驗。我瞭解了一下兩地之間的補償標準,深圳特區目前的補償標準是我們的八倍左右,我覺得很好,暫時可以借鑑。等我們的經濟發展上去了,再討論將來新的補償標準。”
“啊——”包括關應傑、熊慧忠在內的所有幹部都目瞪口呆。
特別是關應傑、熊慧忠他們本來就準備拿這個來刁難郭拙誠的,在他們看來這些投資商是郭拙誠引進的,他肯定會站在投資商一邊儘可能地減少成本,儘可能地討好投資商。
他們做好了開炮的準備,準備以農民利益的維護者的身份來跟郭拙誠叫板,讓郭拙誠下不了臺。可現在郭拙誠說出的標準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這叫他們如何開炮?難道還要反而來阻攔他說不容許補償這麼高嗎?這不會成爲全島老百姓的公敵嗎?
就在衆人還沒有回過神來,郭拙誠又放出了一個重磅炸彈,說道:“我給大家告訴一個消息,爲了促進這兩個大型項目的進行,爲了解決被徵地農民的利益,特別是那些失去土地農民的利益,我已經找到一個投資商,準備在我們這裡建設幾個工廠,現期生產高速公路所需要的附件,可以招收一部分農民進廠當工人。
另外,我還計劃籌建一個大型的水果對外銷售中心,專門將我們的水果、蔬菜賣往國外。不過,這個中心必須在這兩個項目完成之後才能進去,沒有快速的通道,沒有暢通的交通,水果根本無法銷售出去,一切都無從做事。
對於這幾個工廠和銷售中心,招收的人員暫時限定在這兩個方面,第一就是在此次徵地拆遷過程中失地的,將來沒有土地無法維持生計的。第二,就是在這次徵地拆遷過程中表現積極,按照我們制訂的補償標準領取了補償金之後積極配合工程建設的農民。
至於進了工廠和中心這些農民的工資待遇問題,我也跟他們進行了磋商,目前因爲還沒開始,還存在一些未知因素,但每個月平均收入是可以保證在三百元以上的。”
說實在的,每個月工資收入三百元在郭拙誠看來實在寒磣,根本不足以作爲一種鼓勵來看待,而且這些人真正進廠之後,他們的收入肯定不會這麼低,但郭拙誠更知道現在瓊海島工廠企業工人的收入,如果把數字說的“太大”,還真會嚇呆臺下的這些幹部,傳出去更會“嚇壞”那些祖祖輩輩在地裡刨食的農民,反而會產生無法把握的變數:三百元工資,那就是天堂!天堂,我們能進去嗎?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郭拙誠所想的沒錯,他說出的三百元工資就讓幹部們抽了一口冷氣:“噝——”
實在不能怪他們沒有見識,要知道他們這些領導幹部工作了這麼多年,有的人的工資收入纔剛剛達到三百元呢,而旁邊負責記錄列席會議而沒有發言權的秘書們甚至工資收入連一百元也沒有。
“這麼高”的工資讓農民獲得,實在是“不公平”。
看着訕訕而假笑的朱贊慰,郭拙誠問道:“朱書記,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朱贊慰連忙說道:“沒有了,沒有了。如果這些投資商能這麼替農民着想,而郭主任又爲此做了大量的工作,我想我們政府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就是啊。”旁邊一個幹部插話道,“這些農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我還想是被徵地的農民呢,有這麼高的補償又能進廠當工人,收入還這麼好,如果反對,那他就是傻子了。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衆人都附和着。不過,話裡明顯有着一絲懷疑,懷疑郭拙誠真的能讓投資商退讓這麼多,如果這些投資商真的退讓這麼多,那他們豈不是傻子,難道他們是觀音菩薩來做好事的?
看到朱贊慰灰頭灰臉地坐下,關應傑鬱悶地瞪了他一眼,只好自己問道:“郭主任,這些外資商人又是投資巨資,又是如此放棄利益,他們難道不想收回他們的投資?按我們的理解,他們之所以來這裡投資,不但是想收回投資,還想賺取利潤吧?我還真想不通他們靠什麼賺錢?難道靠收取一點點過路過橋費就能獲利?我們政府不可能逼着車輛都走高速公路,逼着大家都交高額的過路過橋費吧?”
幹部們都一齊看向了郭拙誠,會議室一下靜了下來,因爲這個問題太重要了。
郭拙誠見大家看着自己,語氣平靜地說道:“關主任這個問題問得好,這也是我們必須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如何讓投資商賺錢。當然,話這麼說出來有點不對味,好像我們公署是專門幫助他們賺錢似的,應該說‘如何在保證我們獲利的同時讓投資商也獲利’,只有雙方都是雙贏的結果,這個合作才能長久的進行下去,甚至只有雙方都預計這兩個項目能賺錢,纔可能簽訂合同,纔可能讓對方放心地投入鉅額資金。”
郭拙誠的目光掃了臺下的幹部一眼,說道:“投資商在我們這裡修建高速公路、鐵路,他們的收益從哪裡來?只能從過路過橋費來,只能從火車的運輸費用中來,這是毋容置疑的。這就帶來一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我們瓊海島的車輛和火車運輸的貨物、運送的旅客所產生的過路過橋費和運輸費有多少?這點點收入能維持公路養護人員和鐵路維護人員的生活嗎?
是的,你們有這個疑問是正常的。我從交通局那裡得到了一個數字,我們全瓊海島所有車輛加起來的數量是一千七百多臺車,包括小車、吉普車、卡車,但不包括軍車,因爲按照我和他們談好的協議,軍車是免費的。
不到兩千臺車輛,一年能產生多少過路過橋費?就算每年每臺車交一萬元的費用,他們也就只能收到兩千萬元,如果再交稅,剩下的不足一千五百萬,這可是人民幣,與至少三十億美元的投資相比,連利息和零頭都不夠。
而且,我們會容許他們收我們一萬元的過路過橋費嗎?不可能!他們不是土匪,我們國家也不容許土匪存在。他們收取的過路過橋費必須合理合法,也就是說如果我是車輛的主人,在考慮到交了過路過橋費之後,車輛走高速公路還是比走老路舒服、划算,節省很多時間,我才願意交這筆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