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高國輝誤解了,他完全是以他自己慣有的邏輯思維來揣測郭拙誠。
實際上郭拙誠之所以坐在這裡,根本不是他所想的。或者說郭拙誠支持改革只是其快速躥升的一個小小的原因,他上升快的最大原因反而是高國輝認爲無所謂的功勞。
無論高國輝是否想對了還是想錯了,反正他不再當縮頭烏龜,也急於亮明瞭自己的態度:全力支持改革!
高國輝如此,其他思想活躍的人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思?雖然他們不認識郭拙誠,但這麼一個年輕的孩子坐在這裡,無數雙眼睛不斷看向他,誰會愚蠢到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於是,又有幾個省委書記站到了改革派的一邊。
最高首長見此情況,心裡感到好笑: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這小子本來就是經濟方面的高手,他來參加這個會是名正言順的。不過,你們真要這麼想,我也不反對,本來改革就是好事嘛。看來把這小子喊過來是喊對頭了。
等省委書記表態之後,國家計委、國家科工委、石油部、財政部等等部門的領導也紛紛表態支持放寬僱工數量的限制,都一致認爲僱工數量的多少不能成爲是否是資本家、是否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標準。
郭拙誠可不知道人家是這麼看待他的,他現在只很佩服最高首長駕馭會場氣氛的高超手段。區區幾句話就把對方的陣營打亂了,讓對方防不勝防,一下就把主要陣地讓了出來。直到現在,所有人包括郭拙誠在內都沒弄明白最高首長那幾句話到底是虛晃一槍還是聲東擊西或者是兩個信息一起展露出來,讓改革齊頭並進。
郭拙誠心裡不得不感嘆道:“高!真是高!”
開完會出來,郭拙誠讓司機將車開到了西直門外大街的一棟大樓前,打發司機走後,郭拙誠信步走了進去。
門衛正攔着郭拙誠詢問,大樓裡突然暴出一聲驚叫,接着一個女人以飛快地速度衝了出來,但衝到離郭拙誠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卻突然停住了,驚喜地問道:“你來了?”
郭拙誠將正要簽字的鋼筆放下,對守門的傳達打了一聲招呼,然後上前,說道:“來看看你們。怎麼樣?”
袁莉連忙說道:“好,好,好啊。我們的營業執照什麼的都辦下來了。我們的專利也申請了,都已經找了好幾家機械廠。你今天怎麼有空?”
郭拙誠卻認真說道:“找普通工廠肯定不行。還是要找石油機械廠,專門生產抽油機的廠家。”
袁莉委屈地說道:“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們,他們要麼不看專利申請書就把我們趕走,要麼看了我們的專利申請書還要先看圖紙,然後說最多一千元就買走我們的技術……不,人家根本不是買的技術,只是買我們的圖紙,他們說從來沒聽說過國內的技術還要花錢買的,他們願意學習我們的技術是看得起我們。有人還問我們是不是特務,說只有電影裡纔有人給錢給特務,讓特務到其他企業去偷圖紙什麼的。真是氣死人,我們幾個人怎麼可能是特務呢。拙誠,你說好笑不?”
“呵呵,確實沒有這麼漂亮的女特務,太招搖了。”郭拙誠笑了,問道,“舒巧呢?”
袁莉臉上浮現一絲羞澀的紅暈,右手輕輕撫了一下右邊的頭髮,說道:“她啊,就是一個書呆子,現在正在畫圖呢,說是要畫什麼工藝流程圖,等我們把工廠租好了,拿了她的圖紙就可以直接進行生產。天天累得很,眼框都黑了,看着就心痛,可是她就是不願意休息。”
走進她的辦公室,袁莉上前牽着他的手,說道:“拙誠,你看怎麼辦?”
郭拙誠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先讓其他廠生產,我們收購,等產品出來了,我們再向油田推銷。我相信到時候那些油田機械廠會找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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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莉說道:“我擔心我們的錢不夠啊……我也擔心那些油田機械廠看到了我們的樣品就會自己生產,根本不和我們商量。”
郭拙誠笑道:“呵呵,還有我啊。沒關係,到時候我出面擺平這事。但你們必須確保你們曾經找過這些廠家,最好是讓他們書面簽字拒絕,到時候我更好說話……哼,我倒要看看這些廠家裡到底有沒有一個有眼光的人。如果他們依然沒有動靜,那我們就自己建廠,自己生產,乾脆把企業做到一步到位。”
袁莉高興地說道:“那就太好了!我就是大廠長了……可是,可是,你有這麼多錢嗎?我稍微算了一下,建設一個新廠至少需要幾百萬。而且將來的原材料哪裡來?”
郭拙誠說道:“幾百萬只是一般的小廠……幾百萬就幾百萬,只要我們工廠建起來了,原材料自然就有。”
消除了僱工的人數限制,郭拙誠知道各種企業會如雨後春筍般地出現,雖然更多的企業會需要材料,各種原材料會越來越緊張,但相應的也會產生更多生產材料的企業。
市場經濟能夠自動、自主地解決這些問題,因爲利潤在其中起着引導作用。
其實,他更知道只要讓虞罡秋等人看到了新型的雙驢頭抽油機,知道了這種抽油機相比老式磕頭機有了明顯的改善,有了無可比擬的好處,他們一定會以行政命令要求下面的油田採購它們,會命令油田機械廠從袁莉她們的公司轉讓技術,按照他和郭拙誠以前商定的口頭協議運作。
郭拙誠也自信提前幾年出現的雙驢頭抽油機一定會受到國際市場的親睞,到時候轉讓技術的、訂購產品的、要求做下游企業的將會有很多很多,袁莉等人根本忙不過來。
不但能節省電力,而且抽油效率大大提高,競爭力絕對是槓槓的。
至於舒巧自己設計工藝流程,郭拙誠認爲根本沒有必要,人家工廠都有自己的工藝員,他們能根據自己廠家的設備、技術水平設計出更適合他們自己用的工藝流程。
舒巧的工藝流程設計得再好,在她們租賃的工廠裡使用時,一樣還是需要這個工廠的工藝員進行修改、改進。
只不過郭拙誠不願意現在就過多的插手,他希望袁莉、舒巧她們能在創辦企業、創辦工廠的過程中成熟起來,讓她們吃一吃苦頭,體會一下創業的艱辛,將來才能得到更大的發展,將來才能走出去,才能在國際市場上去拼搏。
如果自己現在就一切包辦,反而對她們有害。暫時他能保證讓她們一切都順利,避開一切風險,但將來就難說了。
不說這一世因爲自己的到來而發生巨大改變,世界將變得面目全非。就算世界不改變,二十多年後他一樣不知道社會將如何發展,跟她們一樣要進行摸索、一樣要進行闖蕩。
她們現在摸索的好處就是風險小,出現大的失誤時自己能夠及時提醒她們,讓她們改正。如果等待二十多年之後,或者等待社會完全變化,變化到他自己都不認識的時候再去摸索,那麼他和她們都沒有這個幸運了,因爲他自己也是迷惘的。一旦失誤,付出的代價一定比現在大得多。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想因爲自己的事去麻煩領導,雖然現在中央還沒有出臺《黨員領導幹部廉潔從政若干準則(試行)》這個文件,還沒有明確的政策禁止領導幹部的家屬、親友等人經商,但領導幹部插手經商辦企業的行爲還是有很多忌諱,很容易引起別人詬病。
郭拙誠可不想因小失大,內心還想更進一步、二步甚至三步、四步。
不知不覺間,他跟着袁莉一起到了舒巧的工作室。
忙碌的舒巧只是看了他們一眼,笑着對郭拙誠問了一聲:“你來了?坐吧。”就低頭畫起圖來。
不得不說,這個女孩認真工作的時候很有一股恬靜的美,特別是她拿着鉛筆用丁字尺畫長線的時候,那種寧靜讓人心悸。
郭拙誠先站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她工作的樣子,然後走到一邊拿起她已經畫完的圖紙認真看了起來。憑着自己兩世積累的經驗,他拿着鉛筆在圖紙上一絲不苟地審覈着。
雖然舒巧的基礎知識學得很踏實,畫得很認真,畫的圖也很細緻,但苦於經驗不足,又沒有看到實物具體的運行,一切都是憑想象,裡面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問題,特別是在材料選擇、扭矩計算、強度設計時更是儘可能地放大冗量,將中國工程、機械設計傳承於蘇聯的套路發揮得極致。
正如蘇聯人設計出來的產品多數具有粗大笨重結識的特點,舒巧設計的產品可謂一脈相承,扭臂、槓桿、瓦軸都設計得很大、很粗、很壯、很厚。
郭拙誠則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較大幅度的修改,甚至還爲此在裝配圖中增加了不少零部件,以保證產品的美觀、精巧又不失去其實用和耐用。
看到郭拙誠動手在自己的圖紙上大刀闊斧,舒巧急了。
雖然她知道郭拙誠聰明、各方面能力強,但她不相信在機械設計方面他比自己這個慶華大學出來的高材生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