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時間突然固化:省委領導的握手動作定格、校領導的巴結動作定格、記者的採訪動作定格、學生們的歡迎動作定格……現場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這無法理解的一幕。
郭拙誠好一會纔回過神來,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後肩,說道:“小雪,小雪,我們大家不都是好好的嗎?你哭什麼?別哭了,哭啞了嗓子等下怎麼給大家做報告?”
懷裡的女孩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全身繃緊,但很快就變得軟弱無力,幾乎全身都掛在郭拙誠身上,如喃喃似地說道:“隊長,你認識我?你知道我的名字?”
郭拙誠這下更是無語了,真有一股以頭撞地的衝動:小姐,有你這麼樣的嗎?我不認識你,你這麼衝過來抱着我幹什麼?你難道有隨便抱人的習慣?
但他沒有說這些話,又拍了拍她的後肩,說道:“快站好,都是戰鬥英雄了,怎麼能像小孩子一樣呢?”
懷裡的女孩不動,但哭聲沒有剛纔的大了,身體也平靜了許多。
郭拙誠正要收回雙手輕輕推開她,她卻用低得比蚊子叫還低的聲音說道:“再喊我一次,我就鬆開,要不我不鬆……”接着又威脅道,“就是不鬆開,醜死你。”
郭拙誠無語,猶豫了一下,說道:“小雪,別鬧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女孩很滿足地嗯了一聲,雙手鬆開,低着腦袋在郭拙誠胸前忙乎了半天,突然擡起頭挺起胸,迅速而認真地敬禮,聲音洪亮地喊道:“報告隊長!謝謝!”
她的臉佈滿了紅暈,豐滿的胸脯因激動而劇烈地起伏。因爲兩人剛纔擁抱的方式分開,她的胸脯前端一下一下頂着郭拙誠前胸。
幸虧郭拙誠還沒有到青春期的年齡,否則被她這麼一刺激,下面的小弟弟憤怒地站起來,那可就出大丑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麪包車旁、在一簇鮮花後面一雙剛纔神采飛揚的眼睛裡射出一道陰戾的光芒,恨恨地落在郭拙誠的臉上。
郭拙誠被女軍人的動作弄得背上冷汗直流,但他裝作平靜的樣子朝旁邊移開一步,然後轉身走向張國華,走了兩步後對一直挺立、一直敬禮的張國華低聲道:“稍息!”
“是!”滿頭大汗、臉部肌肉因左腿的傷痛而抽搐着,不過,他的臉上寫滿了喜悅,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郭拙誠,生怕他就此消失不見似的。
郭拙誠差點又起了雞皮疙瘩,不過戰友重逢的喜悅佔了上風,沒有時間考慮是不是搞玻璃,而是心情激動地上前抱住了張國華。
直到這時,所有的人才回過神來,攝影記者也開始舉起了相機,文字記者則衝向郭拙誠。顯然,他們有太多的問題要問。
郭拙誠在張國華耳邊輕輕地說了兩個字,然後迅速伸開兩條胳膊,雙手握着張國華右手,很正規地搖動着。如果不是看到了剛纔的一幕,大家還真會以爲他們的關係一般,只是主人和客人的關係。
不遠處的省委宣傳部長也看到這一幕,眉頭不由緊湊起來,他看了旁邊的省軍區司令一眼。
省軍區司令懊惱地說道:“差點忘記了。我怎麼就沒有提前跟他說一聲。老魏,這保密工作就靠你了,你手下的那些記者可得嘴巴閉起來。”
省委宣傳部長小聲問道:“你知道他在部隊的事?”
省軍區司令搖頭道:“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只知道他參戰了,立了特等功。其他的都是中央直接管,檔案都無權調閱。隊長?隊長是什麼領導?這女娃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省委宣傳部長苦着臉道:“你不知道,我還能知道?你放心,保密的事我會做好,保證不會讓記者們亂說亂寫。至於向上級報告今天的事,就靠你了。這可是你們軍隊的事。”
省軍區司令點了點頭,感嘆道:“我還真看不透這個娃娃。”心裡道:憑他的戰功和人脈,在部隊發展不比地方上差啊,爲什麼就退役到學校當教書匠?搞一個計算機出來也不過是賺點錢,給人家做做玩具而言,哪有帶領千軍萬馬過癮?真是的。
剛纔的一幕只是一段小插曲,雖然在所有人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原來制訂的計劃依然穩步就班地進行着,雖然記者都有很多問題想問,都知道郭拙誠身上有故事,加上不少記者知道郭拙誠是開發風靡美國的星火計算機的帶頭人,心裡更是如貓爪在抓,可惜上面來命令,而且是省委宣傳部長親自對他們下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採訪郭拙誠!剛纔拍攝的有郭拙誠頭像的膠捲必須上交。
記者異常鬱悶,但也無可奈何,他們隨着演講團的戰鬥英雄一起被全校師生將迎進了大禮堂。至於省委領導,自然有校長等人迎接。
趙啓東校長做了歡迎詞,省委宣傳部長和省軍區司令都講了話,對演講團的到來表示歡迎,也說明了演講團演講的重要意義,要求全校師生認真聽,仔細理會,在學習和工作中處處以英雄爲榜樣,嚴格要求自己。
等他們講完,英模的演講正式開始。
所有演講者都有講話稿,基本上都按照講演稿進行演講,灑脫一點的人脫開講演稿可以講一會,把戰鬥講得活靈活現驚險不已,但還是順着講演稿進行的發揮。至於那些謹慎者則基本上按照講演稿在念,只不過時而擡一下頭,偶爾用自己的語氣複述着講演稿上那些死板的文字。
畢竟是經過了文學大家的潤色和修改,或許這些本來就是文學高手寫就的,只是參雜了一些真實的戰鬥,所以師生們聽起來還是興奮不已,基本都產生了代人感,爲戰鬥形勢緊張而緊張,爲英雄沒槍沒彈焦急而焦急,爲戰鬥最後取得勝利而欣喜……
特別是那些家在邊境的學生,有家人受了越南當局迫害的學生,他們這時顯得情緒很激動。當演講者說到越軍心殘手毒時,他們有的甚至哭出聲來,還有的喊着口號,會場氣氛很熱烈,效果也比郭拙誠在京城做報告好得多。
雖然郭拙誠對這種報告不以爲然,但他還是很認真地聽了這些的演講。
從大會介紹和英雄的演講中,郭拙誠知道第一個下車的那個英俊的演講者屬於西線軍團裡的一支部隊。
演講中,他主要講述了攻佔越南郎連鎮的戰鬥中,他是如何指揮一個排進攻的,是如何巧妙地炸掉了敵人藏在一棟水泥樓房裡的火力點,及時爲後續部隊打通了前進的道路的。在之前爲了增加他的光輝形象,演講中加了諸如他雖然是高官子女,但堅決要求上前線。在分配任務時,他還利用自己是高官子女的優勢壓上級給他最危險的任務。爲了搶救負傷的戰友,他冒着彈雨匍匐而行……
說到得意處,他不僅能哭能笑,在臺上還做出持槍瞄準的動作,也做出投彈的動作。
魁梧的身軀、瀟灑的動作、顯赫的戰功,加上磁性般的聲音,勾引得那些涉足未深的女大學生驚叫連連,就是男同學也被他的英雄事蹟所感動,一次又一次把熱烈的掌聲送給他。
在臺上神采飛揚的他一次次把多情的目光看向坐在主席臺的女軍人小雪,只可惜這位驚豔的女軍人沒有理睬他,她的目光大部分都落在郭拙誠的身上,白皙的臉不時出現一絲羞澀的紅暈。
他好幾次順着她的目光,將陰戾的目光投向郭拙誠,可惜郭拙誠基本上是閉着眼睛在聽,讓他白白浪費了不少感情。
小雪是第三個開始演講的,她的演講基本都是照本宣科,說的是她作爲衛生兵搶救傷員的事情。
對於戰鬥,最慘烈、最危險的戰鬥郭拙誠都經歷過,現在聽演講自然提不起多少興趣,他筆直地坐着聽講,都是爲了禮貌。聽到小雪演講時,他倒是對這個在戰場上被他忽視了的衛生兵充滿了一點點好奇,想知道她們是如何在戰鬥中渡過的,想知道這些嬌嬌滴滴的女孩子如何面對那些血淋淋的傷員、殘忍的碎屍和化膿生蛆的傷口……
他睜開眼睛,認真地聽着她的演講。
他睜開眼睛的動作別人沒有注意,但被臺上的兩人注意到了。正在演講的女軍人心花怒放,聲音說得又脆又甜。已經演講完的那個英俊軍人則怒火大盛,咬牙切齒。
郭拙誠也感覺這個傢伙有點不正常,但他根本不屑理他,而是認真地聽着女軍人的演講,一邊在腦海裡回想那段刻骨銘心的場景,感受那段戰火紛飛的歲月,在硝煙瀰漫的戰場裡,他似乎看到了一道嬌小的身影在那裡拼命,揹着體積比她大得多的士兵疾跑着……
張國華的演講主要也是講述的戰鬥過程,顯然這些演講稿也經過了藝術加工。演講中他將自己守軍備庫的那一段時間裡說得一無是處、屢犯紀律,接着又將自己在上級首長教育下如何刻苦訓練、如何一點點提高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