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燕點了點頭小腦袋,又隨即搖了搖頭,小臉通紅地說道:“我也在這裡看書……郭老師,你看那種書,能看懂嗎?你一定看得懂,對不對?”
郭拙誠笑道:“裝唄,裝深沉而已。我只要拿起那種書看,有的人就會以爲我很有水平。不想喊我郭老師的也只好喊了,呵呵。”
當然,郭拙誠這是跟這個小女孩開玩笑。
他在前世的時候就喜歡看有關電子方面的書籍,現在這些屬於科普形的電子書籍在他眼裡幾乎沒有任何難度,看它們連“複習”都算不上。他現在之所以拿着它們看,一是爲了給其他人一個他愛學習、苦鑽研的印象,最重要的是爲了掌握現在電子行業的水平,對現在的電子行業有一個大致的瞭解,以便進入大學請教老師的時候能循序漸進,不給老師有突兀的感覺。
他之所以報考滇南大學而不是京城那兩所著名的大學,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爲了到滇南大學結識一個人。這個人叫粟廣笙,他年青時在美國斯坦福大學學習,取得自動控制博士學位。歸國後一直從事微電子研究,參與過國家757工程項目(小型計算機)攻關,在計算機和集成電路方面有很高的造詣,是國內這個領域的頂尖高手。
只可惜他在1987年就因病辭世,在計算機和微電子領域取得的成果因爲他的死去而慢慢失去名氣,特別是後來外國的計算機全面佔領中國市場後,連他的名字都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如果不是後來有英特爾的資深副總裁虞有澄在一次學術會議上提起他的成就而讚歎不已,恐怕國人都忘記有這麼一位牛人存在。
聽虞有澄的這堂課時,郭拙誠時任機牀廠下屬的設計所所長。好奇的他開始蒐集了粟廣笙的有關資料,不但知道了他的生平事蹟,更理解了粟廣笙孤獨而行,不顧身邊領導、同事、朋友的規勸而執意開發自己的集成電路,最後犧牲在研究崗位的那種心態。
前文提到中國在半導體研究方面與日本同時起步,遠遠早於韓國、臺灣地區,但最後被這些後來者甩下,與此相同而同樣遺憾的是,中國在集成電路研究方面也起步較早,開始時成績斐然,有一大批專家分佈在相關領域,與世界級專家並駕齊驅。那時候中國自己設計和製造的芯片有部分已經成功地應用在我們的導彈、衛星、雷達、工業控制系統等領域上。
只不過生產的芯片數量很少,更多的芯片還是需要動用大量資金、通過各種渠道甚至不惜用特工從美國偷偷購買。
1974年4月美國英特爾公司研製出一款可以商用化的8080芯片,這是一款很先進的8位微處理器。在1979年上海元件五廠和上海無線電十四廠就複製成功了該款芯片,而德國(當時叫西德)在1980年10月仿製出類似產品,而前蘇聯則是在1986年仿製成功。
雖然不能就此說明中國與美國的CPU發展只相差五年,但可以說明中國整體水平並比落後西方國家多少。當時中國還向日本出口集成電路生產中最重要的設備——光刻機。
中國在該領域真正落後西方,或者說與西方的差距越來越大反而是後來出現的,因爲國家經濟困難,資金都往民生項目、見效快的項目上轉移,導致這些項目一個個下馬。
沒有資金注入,想活也活不成啊。
除了有一個銀河巨型計算機項目撐門面外,其他有關計算機研究的項目基本都砍了。加上後來中國在對待個人計算機方面的產業政策失誤,沒有看到個人電腦爆炸似擴展的前景,在這方面毫無作爲。以至於後來眼睜睜地看着外國公司在這個領域大賺其錢,中國只能乖乖地將海量的真金白銀奉獻給美國人。
知道前世中國計算機發展歷史的郭拙誠心痛那些被時代拋棄的科學家,痛心科學家們取得的成果被無情的拋棄。雖然他決意這一輩子走從政的道路,也沒有樹立帶領中國科學家在計算機領域將美國壓在腳下的雄心,畢竟就是再憤青也知道中國想在計算機技術特別是硬件製造技術上超越美國很難,就算他是穿越者加天才也不容易。但是,他覺得在某些領域緊跟美國的技術發展是可能的,利用他前世記憶中的技術和理念,完全可以賺取一筆不菲的利潤,至少可以將國內一部分利潤收入自己的囊中。
如果運作得好,也許這些科學家和技術人員也能在世界計算機領域佔有一席之地,也能分享計算機技術進步所帶來的部分紅利。
不管怎麼說,至少比小小的韓國、狡猾的日本多賺取一點金錢吧?
前世他在大學學的是機電一體化,學了不少計算機不少基礎知識,也懂得幾種編程語言。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在機牀廠裡也少不了數控機牀的研究,對CAD軟件、辦公軟件都很熟悉。
完全可以說,他對計算機的發展並不陌生,即使成不了計算機硬件、軟件方面的專家,也可以給其他專家以指點,至少可以告訴他們朝哪個方向進行研究,至少可以告訴專家們某些著名應用軟件的界面情況,肯定可以減少他們的失誤、節省他們的時間。
不要小看了這個指點,這個價值絕對是無法估量的,就如黑夜裡失去方向的漁船在茫茫大海里掙扎時突然看到了遠處的燈塔一樣。燈塔本身不能幫漁民划船,但它能給漁民信心,能防止漁民浪費力氣划向其他方向甚至劃往大海深處。
前世技術高超的粟廣笙失敗了,這一世的粟廣笙在自己的引導下,未必會失敗。
郭拙誠決心將這個孤獨的教授培養成爲自己恢宏佈局中的最重要的一環!
俞燕看着郭拙誠在走神,她等了好一會,最後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幹嘛?神經兮兮的。”
郭拙誠笑着說道:“我啊,我在想,如果我和你手牽手地回家,我媽是不是會高興得跳起來,說她兒子有本事,給她找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兒媳婦。”
俞燕大窘,白淨的臉變得血紅,慌忙說道:“你……你瞎說什麼?流氓!”
郭拙誠大笑道:“走吧。”
俞燕嗯了一聲,快步跑向旁邊,推出那輛自行車,準備推着走。
郭拙誠抓住手把,說道:“我帶你。”
“你行嗎?”俞燕羞澀地問道。
“男人有什麼不行的。保證不會摔下你。”郭拙誠動作敏捷地跨上車。
俞燕小跑了兩邊跳上來,小手死死抓住座椅和衣架。
郭拙誠大聲道:“抱着我的腰,我要加速了。”
她這才用胳膊環住他的腰。過了好一會,她小聲而嬌羞地問道:“你年紀這麼小,思想怎麼這麼反動?”
郭拙誠一愣,問道:“我思想什麼時候反動了?我一向理想崇高,思想積極。”
俞燕用手指戳了他腰間肌肉一下,生氣地說道:“可你總是對我耍流氓!”
那動作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耍小性子。
郭拙誠笑了笑,說道:“誰叫你長得這麼可愛,瓷娃娃似的。”
“不來了,你這是說小孩子似的,我可比你大三歲多呢。”俞燕嘴巴撅着,但心裡卻甜蜜蜜的,“你什麼時候動身上大學?”
郭拙誠看見前面幾個人走在路中間,馬上拐了一下,從旁邊插了過去。
見他沒有答自己的話,她突然問道:“你說阿姨……你媽媽會喜歡我不?”
郭拙誠回答道:“當然。誰不喜歡你這麼乖巧的孩子。對了,你姐現在怎麼樣?”
聽出郭拙誠並沒有用心回答自己,俞燕不由一點點失望,說道:“我姐很好啊。”
……
到了三月中旬,各個大學開學的時間到了。郭拙誠揣着錄取通知書、戶口遷移證、糧油關係轉移證等等,踏上了前往滇南大學的旅程。
在他走後不久,右派們也終於迎來了人生的春天,隨着公安部那份關於徹底爲右派平反的報告遞交中央後,雖然中央沒有立即批轉該文,但嗅覺敏銳的官場很快就聞到了味道,不少右派開始官復原職。
與其他地方一樣,水甸縣的右派同樣有一部分人開始陸續接到原單位、原機關的信件,請他們前去工作。
在其他地方,如果有右派接到這樣的信件,沒有一個不欣喜若狂,沒有一個不揹着人嚎啕大哭,就是當着別人的面也熱淚盈眶、喜不自禁——苦日子終於熬過頭了,能不激動嗎?
但在水甸縣卻有另有一番景象,有的人無動於衷,有的人竟然不想去原單位上班。因爲在郭知言明裡暗裡提示下,他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因而激動的程度遠沒有其他地方的右派那麼大。
最讓他們爲難、捨不得離開的是現在印刷廠的效益極好,每個月的收入都是空前的。無論是正式工資還物資補助,遠比周圍的單位好得多,現在縣城裡的人都羨慕他們。
如果會回單位,經濟效益絕對不會好於印刷廠。而且通知裡面都沒有說明有崗位安排,需要他們回去之後再酌情考慮,萬一考慮不成,很可能被長期閒置。
那豈不是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