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臉上的神色很怪異,郭拙誠又說道:“我們現在利用十分鐘的時間做一個簡單的遊戲,我會讓大家相信我的數學知識很牛的。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中間誰的數學成績最好?請你盡你所能出幾道數學題給我做,書上的也好,你們自己想的也好,都行。如果有一道題超過三分鐘沒有做出來,算我輸。誰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眼神裡都是不可置信。過了好一會,大家才爭先恐後地推舉他們認爲數學成績好的人。首先推出的是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扭捏了好一會,這纔打開一本書,從裡面選了一道自己不會做的題唸了出來。
她念的是一道立體幾何體,是多面體裡求一個內切圓的最大半徑。因爲涉及到圖形,她一時無法將圖形描述清楚,郭拙誠只好走過去,稍微掃了幾眼,然後走到黑板前徒手畫出了那個圖形,隨便加了一條輔助線。
他說道:“這道題的答案是四點五。這是一道比較普通的二次函數求極值的問題。最關鍵的就是怎麼做輔助線,怎麼建立這個數學表達式出來。聰明的人和普通的人都會像我現在一樣畫出這條輔助線。但是,如果你沒有充分的想象力,這條輔助線幫不了你什麼忙,反而會讓你走進死衚衕,必須花很多的時間來證明下面這條線與右邊這條線相等。
但是,證明它們相等的條件很不充分。怎麼辦?最聰明的人,就如我,纔會再做一條垂直於它的輔助線,通過這個頂點。在這個直角平面內,你們發現什麼了沒有?四十五度角啊,同學們,直角三角形裡面有一個銳角爲四十五度,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兩條直角邊相等!”
那個提出問題的女孩兩眼閃着星光,失神地說道:“哇,這麼做?我怎麼就沒想到?”
因爲她被這道題折磨了好久,自然第一個反應過來。雖然其他同學還沒有完全理解郭拙誠的話,但聽了她的驚呼,知道郭拙誠這次講對了:我的天,這纔看了幾眼就想出了思路,就口算出了答案,真牛啊。
郭拙誠沒有爲此自豪,只覺得這些青年學子很可憐,被人耽誤了這麼多年的學習。前世他高中的時候,這種題目只能算是再普通不過的題目了。是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作爲爲難老師的難題。
他說道:“其實出這道題的人就是玩了這個小聰明,看你們是不是能想到這條輔助線。如果他得知你們現在驚訝的樣子,一定會偷着樂。”
“呵呵……”所有學生都笑了起來。
郭拙誠又問道:“還有誰有難題不會做,再舉一道出來。”
一個學生舉起手,說道:“老……這裡我有一道解析幾何不會做。”
郭拙誠笑道:“很容易嘛,做了一道題就讓你們認可一半,‘老師’喊出一個‘老’字來,看來如果我做出了這道題,你們就會真的喊我爲‘老師’了。對了,我姓郭,叫郭拙誠,免得你們等下不知道如何喊。或者還要我做一道題才能喊出‘郭老師’三個字,是不是?”
大家鬨堂大笑起來,一個學生大聲道:“我現在就喊你郭老師。郭老師,你好。我喜歡聽你的課!”
郭拙誠笑道:“冷靜,先冷靜,萬一剛纔我做的那道題正好是昨天我做過呢?那你就被我騙了。等做完這道題,你想清楚了再投靠不遲。”
“哈哈……有意思!”
“呵呵……這種老師好。”
“嘻嘻……這小老師好有趣哦。”
郭拙誠走過去看了那道題幾眼,然後走到黑板前,先把圖形畫好,說道:“這道題的答案是:P點的軌跡是以A點圓心以二分之一R爲半徑的一個球面。這道題的難點就是座標的平移,以及拋物線的解析方程的設定。”
接着,他在黑板上一步一步地講解着解題思路,運算着有關方程。
深入淺出的講解、風趣的語言風格、變態的解題速度,讓學生們一個個如醉如癡,大家都異常認真地聽着,就是剛纔幾個爲那個被扔出去的傢伙打抱不平的學生也靜下心來聽着郭拙誠講解。
等講完了四個學生舉出的難題,學生們都基本認可了郭拙誠的老師地位,雖然他們心裡還是感到有點怪異。
接下來,郭拙誠正式開始講三角函數的課,除了他的講課聲,學生們都沒有一個講小話。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教室裡鴉鵲無聲,讓經過教室的老師們大吃一驚,他們紛紛透過窗戶的玻璃往裡瞧。
他們實在無法將一個少年與高中老師重疊在一起;無法將剛纔將一個學生扔出去,現在卻認真教書的人重疊在一起;無法將之前上課嘰嘰喳喳現在卻無比認真聽課的學生視爲同一班的人。
只有一直爲此提心呆膽的舒校長輕輕地噓了一口氣,心道:“這孩子每件事都讓人出乎意料啊。”
他的目光有點擔憂地看向校門口。在那裡,那個被郭拙誠扔出去的學生正在和幾個人小聲地說着什麼,那羣人中間還有一個讓他異常煩心的青年——殷桂:“這些傢伙又在想什麼壞事?”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下課鈴一響,那幾個傢伙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攔在教室門口。
舒校長連忙攔住他們,問道:“你們要幹什麼?這裡是學校,你們必須馬上出去!”
一個光着膀子的青年將舒校長往旁邊一扒拿,說道:“滾!這裡沒有你的事,我們找那個小鱉崽。老子已經忍了很久了,你再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
舒校長哪裡敢走,他依然攔着,對着自己的內侄喊道:“殷桂,你給老子滾回去!”
殷桂有點心虛,但依然硬着頭皮說道:“是他得罪了我們,我們總不能就這麼走吧?”
舒校長怒道:“他怎麼得罪你了?你……你們不知道他是誰嗎?我告訴你們,你們若是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叫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回去!”
光膀子的青年冷笑道:“不就是縣委書記的兒子嗎?他算哪根蔥?舒校長,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郭知言要下臺了!他蹦跳不了幾天了,你若想不坐牢,就馬上跟他劃清界線!”
舒校長和其他一樣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光膀子的青年,眼神漂浮不定地閃爍着。
光膀子青年得意地說道:“你們真的還不知道?他的事都上《宜貢日報》了。一是同情包庇右派分子,拿國家的錢討好右派。第二,他鼓動農民搞‘三自一包’,搞‘四大自由’,想復辟走資本主義道路。你們說說,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狗膽?還不是因爲有人幫他,爲他撐腰?而你們這些臭老九是不是爲他撐腰的人呢?你們對他的狗崽子這麼好,肯定是得了姓郭的什麼好處吧?”
幾個年紀大的老師嚇得臉都白了,一個個嚇得往後退。生怕被別人認爲他和郭知言是一條戰壕裡的人,生怕被揪出去遊街批鬥。
“你在這裡放什麼狗屁!我爸是同情右派,是希望農民多一些自留地,難道犯錯誤了?是那一級組織,哪個文件規定不許?”郭拙誠正好從教室裡出來,大聲問道。
光膀子青年大喜,急忙追問道:“小子,你爸告訴你他同情右派,他支持農民分田地?”
郭拙誠知道這個傢伙是想抓自己話語中的把柄,他自然很樂意通過這些傢伙的口將這些“把柄”送到對方手裡,就裝着一副小孩子的樣子說道:“是啊,我在家多次聽到我爸說右派同志很可憐,很冤枉,我們應該多多幫助他們,雖然我們國家現在困難,但再困難也不能苦了他們。農民分點田地也沒有什麼不好,讓他們可以多種點菜,多種點經濟作物,也是好事。難道我爸的這些事做的不對?”
光膀子和那個被郭拙誠扔出教室的學生對視一眼,目光裡全是驚喜。
光膀子連忙說道:“對,對,不……我是說你說的對,你把你父親的事說出來,說明你是一個思想覺悟高的好同學。對了,你爸還說什麼了?”
旁邊的舒校長急了,連忙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等下就上課了。”
光膀子瞪着舒校長說道:“姓舒的,你是不想活了吧?你這人不配當人民教師,不但同情右派,還竟然嫌貧愛富,說好的女婿說不要就不要了。滾!”
舒校長以前被學生批鬥過,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想再替郭拙誠說話,但又不敢說出來,心道:郭拙誠這孩子以前那麼聰明,那麼機靈,今天怎麼變得如此呆笨了呢?明知道人家是來抓把柄,是來找茬的,你怎麼就順着他們的話說,怎麼把你爸私下在家裡說的話說出來?你這不是害你爸爸嗎?
郭拙誠似乎真的傻了,又說道:“我爸說的可多了。”
光膀子裝出和藹的樣子,笑問道:“比如呢?”興奮的目光顯示他是多麼的迫切,多麼地激動:把柄啊,就這麼容易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