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山田春一換了一種很平和的語氣,說道:“這應該不是鯨魚。可也不一定是潛艇,如果是潛艇,我們的儀器沒有理由探測不到。”
副艇長有點異樣地看了上司一眼,感覺這個嚴厲的上司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怎麼說話這麼猶猶豫豫了?
看到手下的目光,山田春一暗罵了自己一聲,覺得自己有點婆婆媽媽了,他大聲命令道:“掉頭!”
接着冷哼,道:“今天不管它是什麼都要將它從海里翻出來,就是鯨魚我也要用聲吶擊昏它。”他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已經認定那是一艘潛艇。
他又命令道:“下潛至兩百米深度,航速八節,磁波探測器對準二百八十度到三百三十度掃描!被動聲吶注意監測!”
川崎號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落在了中國潛艇官兵的眼裡,他們知道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
江海濤、馬延蜀、郭拙誠三人都相互看着對方,眼裡都是驚訝:“它怎麼發現我們了?我們處在它的後方?剛纔最危險的時候都沒有發現,怎麼距離遠了反而發現了?難道它上面安裝有更高級、我們所不瞭解的設備?”
三人又幾乎同時點了一下頭,江海濤命令道:“關閉發動機,採取電池驅動,航速兩節,快速下潛,深度二百四十米!”
雖然潛艇的標稱是二百米,但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下潛到三百米,潛艇的殼體可以短時間承受三百多米的深度壓力,這也是這艘最新潛艇的一個強悍指標。
當然,與核潛艇動輒三百米、四百米甚至五百米是不能比的,核潛艇實在太皮厚肉糙了。因爲核潛艇的動力強大,加上幾乎不需要攜帶燃料,足夠讓潛艇批上堅厚的外殼而不影響機動性,常規潛艇可不行,即使是攜帶氫氧電池的AIP也無法裝備太厚的外殼,無法承受因爲深度太深而造成的海水巨大壓力。
這次江海濤又在利用這一帶的躍溫層和海底連綿的矮山來躲避對方,與對方來一個面對面的交手。上次得手是因爲偷襲,是因爲提前一步知道對方而有意避開對方,現在雙方都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存在,都處於同一水平線上,就看各自的戰術水平和艇上的裝備了。
當中國潛艇下潛後,川崎號上的山田春一聽到了探測室的彙報:“報告!被動聲吶和磁波探測器均未發現潛艇和大型魚類……剛纔的目標已經消失!”
此時副艇長小心地說道:“會不會剛纔我們的儀器出故障了?或許真的是鯨魚,現在跑掉了……如果是潛艇,這麼近的距離,我們的被動聲吶是完全可以接收到它噪音的,即使是美國潛艇的噪音也不會這麼低,低到我們收不到。”
“你的無知,鯨魚怎麼跑的這麼快?潛到這個深度就不會是鯨魚。你的明白?”山田春一嚴厲地訓道,因爲他一直關注着對方的變化。
“是,是,或許他們關閉了發動機。”副艇長不死心,“會不會磁波探測器出了一個小問題?”
山田春一掃了副艇長一眼,眨了眨眼睛,然後下令道:“磁波探測器三百六十度掃瞄,然後每隔三分鐘後下潛二十米,直到三百米深度,航速四節,重複!”然後不滿地掃了副艇長一眼,回過頭自語自語的說道:“只要是常規潛艇,我不信找不到你!就是核潛艇,我也要你好看!”
“是!艇長英明!”副艇長身子一艇,馬上親自將命令傳達下去了。
江海濤與馬延蜀、郭拙誠一起正在輕聲討論日本潛艇這個停一會又上升的不尋常動作。感覺對方在玩什麼名堂。
“它爲什麼下潛二十米就停頓三分鐘呢?……”江海濤自言自語地說道。
“可是我們沒有收到他們發出的主動聲吶波呀。他們用什麼搜索我們呢?”參謀長馬延蜀也問道。
“會不會他們有新的設備,我們不知道。”郭拙誠想起江海濤之前的話,問道。
“嗯,有可能。我們的核潛艇被他們發現,估計也是這東西搞的鬼。可爲什麼二十米二十米地下潛呢?”江海濤點點頭。
“會不會是這東西只能探測同一深度的潛艇,深度相差大的話,它就難探測了。周濤他們的核潛艇被它發現是不是同一水層?”郭拙誠問道。因爲郭拙誠不是專業海軍更不是專業潛艇兵,反而讓他的思維更開闊。
“對了,我年初在東海帶着一艘潛艇和另一艘潛艇被一艘不明身份的潛艇逼出來,也是莫名其妙,好像人家的探測手段不僅僅是聲吶。”馬延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江海濤也回憶起幾天前與周濤交談的那一幕,從裡面發現了一絲端倪。因爲周濤對自己被一艘常規潛艇同時發現,而至今不知道對方的國籍而耿耿於懷,是以當時跟江海濤說了很多與此有關的事情。
他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好象是的,它當時從一海底山凹口出來就發現我們的核潛艇,我們也發現了它,是同一水層,相差不超過五十米。你們等一下,讓我想想……有可能,有可能。我們就利用它這個特性接近它,它現在在哪個深度?”江海濤問完,看了一下眼前的深度表。轉頭對郭拙誠和馬延蜀說道:“我們和他們同時在海面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我們,現在我們下潛二百四十米深了,他們就沒有‘看見’我們,等下我們利用前面那個山峰的阻擋快速上升,等我們快速越過躍溫層後,利用躍溫層的掩護快速靠過去,給他們一個觸手不及。”
“我看還是再等一下,一百五十米深度有一個躍聲層,我們等它下潛到一百五十米時我們再加速上浮,畢竟他們的被動聲吶也是世界最好的聲吶之一。”馬延蜀勸道。
“好吧,我們就先等幾分鐘。”江海濤同意了,他一邊將目光盯在海圖上,一邊笑着說道,“今天一定要把這個王八蛋的信心打下去。他們的聲吶性能高,我們的聲吶性能也不錯,誰怕誰啊,哈哈。”
這時,郭拙誠的嘴脣用力抿了抿,斷然說道:“在快速上浮的時候,利用發動機聲音和躍溫層的掩護填裝魚雷!”
江海濤、馬延蜀目瞪口呆地看着郭拙誠。
馬延蜀脫口問道:“裝填魚雷?爲什麼?一旦對方聽到我們裝填魚雷,他們肯定會判斷我們要對他們動手,我們潛艇一般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開戰的,不但需要上級領導的批准還需要確定不留下任何痕跡,周圍五百海里之內沒有對方甚至第三方的軍艦、潛艇。否則的話,我們在外交方面就被動了。最爲嚴重的是,一旦這種慣例被打破,一旦其他國家對我們的潛艇不信任,那麼我們很可能會成爲對方的偷襲目標,真要遇到被發現就等於被消滅,那麼我們在海底就寸步難行了。”
因爲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潛艇永遠不被發現,誰也不能說自己的潛艇就永遠比別人高級,不怕別人偷襲。潛艇在海底一般都是惺惺相惜,相互玩一玩手段,秀一秀智商或設備性能是司空見慣的,但遠沒有一見面就開打的地步。
郭拙誠卻依然說道:“裝填最先進的魚雷,四發同時發射,必須確保擊落它!”
接着,他又嚴肅地說道:“注意,這是命令!”
江海濤、馬延蜀面面相覷,他們驚訝的不是“命令”這個動作而是命令包含的內容。雖然郭拙誠只是潛艇裡的政委,按照職責他的權力比江海濤這個艇長的權力要小,只有在江海濤發出的命令明顯是錯誤的,或者有損於國家利益,政委纔有權制止,或者發生江海濤叛變投敵的情況下,郭拙誠纔有權擊斃對方。
但像這種直接而主動地下令做什麼具體事情,他是沒有這個權力的,只有江海濤有這個權力。
可是,江海濤、馬延蜀以及身邊的作戰參謀和軍官們都知道眼前這個嚴肅的年輕人有權力下這個命令。這不但是因爲郭拙誠的身份特殊、背景深厚,更主要的是他們出發的時候就收到了上級的命令,在遇到重大問題時,郭拙誠有權決定一切,所有人包括艇長都必須無條件服從。
江海濤作爲艇長,還是忍不住的問道:“郭政委……郭主任,我能知道原因嗎?因爲這關係太重大了,不但關係到中日外交、中美關係,還是關係到我們海軍……”
顯然稱呼的變化表明了江海濤願意執行郭拙誠的命令,只不過是想了解清楚一點而已。
郭拙誠回答道:“正是因爲關係重大,正是因爲這艘潛艇的存在有損於我國發展戰略的進行,正是因爲它的存在危急到我國海軍的發展,所以我們必須擊沉它。即使犧牲我們自己也在所不惜。執行命令吧,出了問題我負全責!”
“好!”江海濤雖然不明白郭拙誠那些話是真還是假,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聳聽,也不知道郭拙誠到底是不是因爲心裡憎恨日本人而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但身爲軍人且對紀律執行不打折扣的他立即擺正了自己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