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從去年上半年起瓊海島就進行了大規模的道路建設,雖然大部分大路都沒有完工,但海卡市修好了一條主要通道,而高速公路也有一邊可以通行車輛了。是以,郭拙誠他們的車隊速度很快,沒有多久就出了城。
不過,保瓊縣位於瓊海島的東南部,屬於偏僻的山區,郭拙誠他們的車隊走了一百多公里後,只能無奈地轉入向東的一條二級公路,車隊的速度一下慢了下來。養護不好的路面坑坑窪窪的,坐在車上的郭拙誠前俯後仰的。
身體素質好的郭拙誠倒是沒什麼,秘書卞涼卻有點受不了,臉色變得蒼白,手掌撐着額頭不住地揉着。
當夜幕快要降臨時,車隊才進入金山鄉地界。
馬路邊上有幾個人在等待他們。郭拙誠讓司機將車靠邊。
很快孫興國的小車也跟着靠邊了。其他車輛則繼續前行。孫興國的對講機裡不斷傳出下面幹警的彙報聲,孫興國也不時對着對講機下達命令。
小車還沒有停穩,孫興國將對講機往腰帶上一插,動作迅速而敏捷地從車上跳下來,並快速地將郭拙誠小車的車門打開。然後他對走出小車的郭拙誠低聲介紹道:“首長,來的這個是保瓊縣公安局局長崔爲正同志。”
看到孫興國,圓滾滾的崔爲正慌亂跑了過來,嘴裡就要說什麼。
孫興國首先說道:“崔局長,這是行政公署的郭主任。”
崔爲正眼神一愣,身體立馬改變方向,加快步子疾行而前的同時,肥肥的雙手伸得老長,嘴裡訕笑道:“郭主任好,郭主任好。”
因爲身體太胖,警服穿在他身上,繃得緊緊的,顯得異常猥瑣和臃腫。
郭拙誠沒有將內心的感受表現在臉上,很客氣地將手伸出,問道:“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這位縣局局長大人顯然不是專業警察出身,也不是軍人出身,身上沒有幾分軍人氣質。如果是訓練有素的老警察,見到上級,第一反應就是立正敬禮,而不是伸出雙手。
這一點,不但郭拙誠心裡不滿意,孫興國也很不滿意。
軍人出身的他對強力機關的掌舵人,喜歡以軍人的標準去衡量。不過,他見郭拙誠沒有表現出憤怒而是立即問起了工作,他也就沒有說什麼,只是不滿地瞪了崔爲正和他身後的幾個警察一眼。
那幾個警察被孫興國一瞪,背上一下冷汗直流。
聽了郭拙誠的問話,崔爲正臉上的笑容也立即收了起來,恭謹地答道:“報告郭主任,現在情況還是很緊張,雙方都不肯退讓。雖然我們的縣委書記柴源春同志帶領我們竭力阻攔,但只是讓他們暫時沒有動手而已,可那些人依然在那裡大吵大鬧,情況很危急。
最爲擔憂的是有人替林姓家族大撒英雄帖,周圍很多家族和一些少數民族部落也開始朝這裡涌來。我們只好分兵幾路攔截,不讓這些外面的人加入。可是,還是有人利用熟悉的地形從山上、森林裡偷偷地過來加入林姓家族這一邊。有的甚至還涉水游泳過來加入。現在林姓家族這邊的人馬越來越多……有你們上級領導派來的力量,我們就不擔心了。”
郭拙誠冷笑道:“哼!還撒英雄帖,真是不知道死活。”
崔爲正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這是他們自己說的。這次王家確實過分了一點,讓其他人心裡不舒服……”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話裡表明了他的立場。
郭拙誠打斷他的話問道:“從這裡到現場還要多遠?”
崔爲正說道:“走快的話四五十分鐘就行。”因爲不是軍人出身,說的話也不是軍事術語,如果是軍人說那就是急行軍之類的話了。
孫興國問道:“不能開車?”
崔爲正回答:“不能,要爬山。車根本上不去。”
郭拙誠問道:“現在我們的人到了,你說怎麼安排好?”
崔爲正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道:“先把車停在前來的山坳裡。然後派一部分人上山制止械鬥,派一部分人阻攔四處聞聲而來的其他人,我們縣局的力量不足。另外還須派十幾個人守衛車輛。”
郭拙誠想了不到一秒,就對孫興國道:“崔局長的建議不錯,孫局長,就按這個方案調配兵力。上山制止械鬥的由我和你率領,分頭阻攔進入的警察則由崔局長率領……”
這時,一個警察從前面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大聲喊道:“崔局長,不好了,崔局長,不好了,他們又打了。又打傷了兩人,還把柴書記也被人用棍棒打了。”
郭拙誠一聽,臉色一下陰沉了不少。
崔爲正額頭上冷汗直冒,脫口問道:“柴書記有受傷了沒有?有沒有生命危險?”
跑來的警察連忙說道:“柴書記受傷了,但不是很重。他已經下令警察抓人,要你立即將佈置在外面的警力全部派過去,把那些人抓起來。”
郭拙誠本能地覺得這個縣委書記柴源春的命令有問題,但因爲他不瞭解現場的情況,是以沒有立即說話,只把目光落在崔爲正、孫興國身上。
這時,從另一條小路跑出來幾個人,一邊跑一邊大聲問道:“前面的是不是保瓊縣公安局的同志?”
崔爲正身後的警察搶先回答道:“石華雲部長,是我們呢!”
接着他轉身對郭拙誠、孫興國說道:“首長,他是五指山縣的武裝部部長,可能是帶民兵過來幫忙了。”
得知面前的年輕人是郭拙誠,剛來的石華雲沒有敢說什麼,當郭拙誠問他們累不累時,他也只敢說不累,隨時聽候上級的命令。
郭拙誠對孫興國點了點頭。
孫興國下令道:“繼續按剛纔的計劃進行。石部長,你帶你的人聽從崔局長的指揮,負責攔截前來支援的人,一定要把他們給堵死了,絕不能讓他們再加入。如果有煽風點火的傢伙,立即將他們抓起來扣押!如果等下來了其他縣的幹警或民兵,也讓他們加入攔截,力量足夠的話就堵住各個出口,禁止任何人出入!去執行吧!”
“是!”崔爲正和石華雲一齊高聲答應。
這時,崔爲正又轉向郭拙誠,說道:“郭主任,您還有其他什麼指示?”
郭拙誠嚴肅地說道:“別的指示沒有,只有一條,無論如何要制止事態繼續擴大,儘可能把這一帶隔離開來,絕對不能讓更多的羣衆加入進來,以避免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關鍵時刻,我們的公安幹警和民兵一定要站得穩、拉得出、打得贏。”
郭拙誠的話相當於一次戰前動員,崔爲正、石華雲再次應命,然後轉身離開,只留下了剛纔前來報信的警察在路上給郭拙誠做解釋,彙報當前山上的情況。
這也是郭拙誠指定的。
餘下的一段路路況極差,車也越來越顛簸。郭拙誠想問一些情況都聽不太清楚,一搖一晃的,加上那個警察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郭拙誠就沒有再爲難他,讓司機王師傅把空調打到最大,冷風口對着他吹。
走了一會,車就到了山坳,這裡地勢平坦,正好可以用來存放車輛。
在他們到達的時候,卡車和吉普車上的幹警都按照孫興國對講機裡下達的命令下車列隊,然後在當地幹警的帶領下步行朝械鬥現場快速前進。
那些暈車的、體質差和後勤部幹警都被留下來,他們將由石華雲率領在各路口阻攔“增援”的農民。
吹了約十分鐘的空調,那個報信的警察鎮定了不少,一邊走一邊向郭拙誠簡單地介紹上面的械鬥情況。
械鬥的原因很簡單,可以說是王姓家族仗勢欺人後的總爆發。
具體到這次事件是因爲一塊大約一百多畝旱地的歸屬問題,是王姓家族要求這塊早已經放棄的土地歸於己有。當然,王姓家族也有自己的理由,曾經這塊地屬於他們,屬於他們村。
這次爲主鬧事的是西王家村的王姓人。七年前那塊位於村子東南面的地有六十多畝屬於西王家村,剩下的四十畝左右屬於另一個叫魚背村的村子,這個在西王家村更西南面的村子裡的村民大部分姓林。
那塊地夾在兩個村子之間,離兩個村子的距離都差不多。因爲那裡地勢高,樹木高深,被王家祖宗視爲風水寶地,王家的祖墳基本都埋在那裡的山坡上。很多人稱呼那裡的時候都稱爲王家墳地,久而久之“王家墳地”就成了那裡的名稱。
西王家村與那塊地之間有一條崎嶇的山路可走,從村子到地頭大約要跋涉一個多小時,那塊地上出產的水果、穀物之類都是通過這條崎嶇的山路肩扛手提地弄回家。
七年前國家在這一帶修戰備公路,公路正好將那條崎嶇的山路給劈斷了。西王家村的人要去那塊地的話,原來的山路根本走不通,因爲公路的兩邊是高達近百米高的懸崖峭壁,即使從公路這邊用繩索垂下去,到在公路的那邊卻難以用繩索呆上來。
除非是繞道十幾裡山路,從魚背村這邊過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