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繁忙而充實地流淌,郭拙誠忙得連去見一下多年未見的樑涼都沒有空。
樑涼也因爲邀請的單位多,她也很忙。瓊海島文化局邀請她前來開演唱,雖然她知道郭拙誠在這裡,也很想見到他,但也只能提前兩天過來。
到了之後,她自然很想見一見這個令她朝思暮想的郭拙誠。不但是因爲她對他懷有異樣的情愫,更是因爲他是她的大恩人,也是她家的大恩人。是他將她這個農村女孩爬到目前這個萬人矚目的位置,使她的命運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她現在只是一個在小鎮上賣蔬菜的女子,爲生活而奔波。也許她現在嫁給了當地哪一個農民,也許每天在田地裡忙活,也許在家裡相夫教子,也許被當地鄉鎮幹部看中而當臨時工,但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錦衣玉食、前呼後擁……
她一到瓊海島就打電話給他,問郭拙誠她可以來拜訪不,可是郭拙誠卻乾脆地拒絕了,只說有時間的時候他去看她。
可是他忙來忙去,忙了一天多也沒有時間抽出來。等到明天晚上就要開演唱會了,辦公室主任葉樟催他必須去看望這些藝術家了,郭拙誠纔不得不強行放下手頭的工作去慰問她和她一起來的歌星和同伴。之所以是用慰問,是因爲他代表的是瓊海行政公署,是以領導的身份去慰問感謝。
現在樑涼可謂如日中天,上到中央領導下到村夫野老沒有不知道她的,即使五音不全的人也能吼幾句她的成名歌曲。
走在街道上,無論是收音機還是廣播,無論是學校還是街頭,只要你聽到有人唱歌,百分之九十的人是哼唱樑涼的歌曲。她每到一地,無一不是黨政一把手出面接待,在省城時省長也會出來和她說幾句話,握一握手,一起照一個像。一般的縣處級領導還難以見她的面,很多時候,他們還沒有見到樑涼就被她手下的工作人員擋駕了。
郭拙誠帶着辦公室主任葉樟、宣傳部部長賀添等公署領導,會同文化局、教育局、公安局等部門幹部一起前往樑涼她們彩排的對方。
演唱會設在瓊海師範大學的運動場,樑涼她們現在在學校禮堂排演。
當葉樟打電話給學校領導說郭拙誠將過去的時候,學校領導一邊組織教師員工到學校大門口迎接,一邊派人通知正在彩排的演員們。
學校領導沒有奢望樑涼這些大牌演員會出來迎接,因爲他們已經從電視裡看了無數次當地領導慰問樑涼她們的新聞,幾乎每次都是黨政領導到演出現場或彩排現場去,即使是一般的省廳級領導來了,也鮮見樑涼等人屁顛屁顛地離開演出或彩排地點去遠迎的,最多是派其聯繫人在外面等待,除非是中央級領導或省部級領導。
爲此有的老同志很有微詞,覺得這個新社會太把戲子當一回事了,一個賣笑的、賣唱的怎麼值得官員去遷就她們?要是放在過去這些人都是沒有資格坐正席,看見官員和紳士都應該跪迎的,可現在牛皮哄哄的,真是反天了。
不過,他們腹誹歸腹誹,誰也沒有膽量寫信給中央領導說要把演員和戲子的地位打下去,要將她們降低到別人看不起的一類。因爲她們現在有三個閃亮的名字——藝術家、文藝工作者、社會精神文明建設者。比純粹的知識分子還牛叉,在社會上更比他們吃香。
聽到學校轉述說郭拙誠主任要過來慰問歌唱家們,請他們派人過一起迎接,演唱組負責聯繫的工作人員只是嗯了一聲,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就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這個聯繫人看着電話機冷笑道:“哼,你以爲你們公署的領導有什麼了不起啊,我們來的時候你們不露面,現在我們正忙的時候卻要我們去迎接,沒門!人家省長、副省長都可以抽出時間看望我們,你一個公署主任卻讓我們過去?不去!”
郭拙誠自然不知道有人幫自己得罪了人,他帶着一班子人興沖沖地過來,在大學門口與學校的教職員工代表見了面。沒有看到演藝人員的代表,他心裡只是感到有點奇怪,倒沒有生氣,因爲他知道她們忙。
但辦公室主任葉樟卻覺得有點面子無光,感到領導和自己被人無視了,不由沉着臉對校長問道:“校長,你們通知演藝小組了嗎?”
這話的語氣雖然沒有任何責備之意,但校長是人精,哪裡不知道葉樟心頭有怒火了,連忙說道:“通知了,通知了。她們……她們可能還在排練吧?等一下就會過來,郭主任,請你們先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
郭拙誠連忙說道:“我們本來是去慰問她們的,怎麼能要她們來迎接我們?這不本末倒置了?……走!才幾步路不用等了,等慰問了她們,我再來找你校長同志。我還有事想請你幫忙呢。”
校長心裡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郭主任客氣,只要領導吩咐,我們一定照辦,堅決完成。”
郭拙誠笑了笑,舉步朝禮堂走去。
其他人見郭拙誠沒有意見,本來有點不愉快的心情連忙收了起來,緊跟在他後面走去。
剛剛走到禮堂外面,只見一個漂亮的女孩急匆匆地從禮堂裡面出來,在她後面跟着衝出來一羣驚慌失措的人,而且其中一箇中年婦女臉色通紅,眼裡噙着淚水。
郭拙誠一眼就認出跑在前面的是樑涼,連忙招呼道:“樑涼同志!……呃,你這是幹什麼?怎麼這麼着急?慢一點走!”
樑涼一見郭拙誠,連忙喊道:“拙誠……郭……郭主任,對……對不起……”
郭拙誠幾步走上前,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說道:“什麼對不起?哦,沒事!你們忙,總不能讓你們忙的人等我這個閒的人。”
樑涼的手用力抓住郭拙誠,說道:“郭主任,你有空了嗎?”
郭拙誠笑道:“總算抽出時間來了。怠慢了你們這些藝術家,我可是不好意思……大家好!我是郭拙誠,我代表瓊海行政公署歡迎你們,你們辛苦了!”
看到郭拙誠和樑涼的樣子,幾乎所有人都石化了。不僅是葉樟他們這些行政公署的領導,學校領導,更驚訝的是樑涼身後那些歌唱家和演藝人員,那個眼裡噙着淚水的婦女更是一臉的驚恐,嘴裡喃喃自語:“不會啊……我怎麼沒聽說……她怎麼沒說過……難怪她這段時間這麼高興……我……”
看到她們愣住的樣子,郭拙誠對樑涼道:“樑涼,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的同志吧。”
樑涼一陣迷惘,直到郭拙誠巧巧地用力捏了她的一下手,她纔回過神來,有點不捨地將手從郭拙誠手裡抽出來,一本正經地將她的手下和同事一一向郭拙誠和郭拙誠的手下的官員介紹起來。
等介紹完,郭拙誠問道:“樑涼,明天演出的準備工作做得怎麼樣,沒問題吧?有什麼問題你儘管提出來,需要我們地方上配合的,我們一定滿足。”
樑涼連忙說道:“都準備好了,學校對我們很照顧的,不管我們提出來沒提出來,他們都爲我們想到了,謝謝你們。唯一的擔心就是明天的安全,需要不少警察同志維持秩序。”
郭拙誠說道:“這個我們做了充分的準備,請你們放心,我們會絕對保護你們安全,也會保護觀衆的安全。校長同志,你們學校可要保證我們的藝術家們吃好睡好休息好……對了,樑涼同志,我還有一個不期之請,想你們明天的演唱會開完之後,後天再到我們公署大禮堂召開一個小型的演唱會,怎麼樣?”
樑涼還沒有答應,後面一箇中年男子連忙說道:“郭主任,這恐怕不行。我們的檔期排滿了,明天這裡結束,後天我們就要去滬海市,那裡也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那是滬海市市委書記親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樑涼連忙打斷他的話說道:“沒問題。我們一定認真組織好後天的演唱會。”
衆人又是一愣,誰也沒想到樑涼這麼好說話,幾個女孩子玩味地看着郭拙誠和樑涼,但她們都沒有說什麼。
……
就在郭拙誠和樑涼他們在寒暄的時候,瓊海繡品有限公司的一間裡,童婭婭正在收拾桌上的東西,她才檢驗完一批別人送上門的繡品,桌上這一堆繡品中她只看中了其中的兩幅,其他的準備退回去。
突然她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拿起電話,裡面傳來一個熱情的聲音:“婭婭,快下班了嗎?”
電話是楊晉志副廠長的老婆洪麗打來的。
“沒有這麼快呢,還有一個多小時。”童婭婭舒展了一下身體,故意用抱怨的口氣說道。
“聽說你們公司這批貨發走後下批貨要到下一個月才發,都快週末了,你就輕鬆輕鬆一下吧,身體可是自己的,累壞了老闆可不會賠你……對了,婭婭,今天姐姐我弄了兩張樑涼演唱會的票,我們去聽一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