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拙誠繼續侃侃而談:“對第二類,則有選擇性地放開,同時鼓勵私人開辦生產這類產品的企業,鼓勵國營企業或者軍工廠朝這方面轉變,生產這類產品,以滿足社會和企業的需求,等產品豐富了,到時候再全面放開。”
對於第三類,我們可以暫時不放開,繼續按目前的制度辦,同時我們從資金、政策、稅收上鼓勵所有有條件的企業生產這類產品,同時,我們拿出一筆資金出來,從國外大量採購這些物資,使其短缺的情況得到緩解。三到四年後情況緩解了,我們再將它們逐步放開。”
因爲參會人員不少,加上最高首長一再強調說實話,說內心的話,郭拙誠沒有過多地考慮就簡明扼要地把自己的觀點說了,其重點在於建立公平的環境,而對如何激化競爭則沒有涉及,說完他就坐了下來。
最高首長不置可否,又點了另一個領導的將,讓他發言。
這個領導是來自南部省份的一名副省長,顯然他沒有郭拙誠這麼放得開,或者是因爲他心有顧忌,擔心說對了只是一句口頭表揚,而說錯了將影響自己的仕途。抱着寧願不犯錯誤而不出風頭的想法,他說道:“我認爲我們現在的改革開發非常好,我們應在這個基礎上再深入。就目前來說農產品還相當的不豐富,很多地方的糧食還是缺少,我們應該繼續深化農村體制改革,積極幫助生產農業物資的企業加緊生產,多生產化肥、農藥。只有解決了農業問題,我們才能放心的進行其他行業的改革。我的話說完了。”
這些話在前世可以說是打醬油的話,裡面沒有一句錯的,沒有一句可以指責的,而且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在今天這個會議上說這話,實在作用有限。
最高首長依然不置可否,只是把點名的任務移交給了虞罡秋,由他點名讓那些官員發言,畢竟這裡官員多,真正讓每一個人發言有點不現實。
接下來的發言有平庸的,有激進的,也有有條有理。有的人的話讓郭拙誠不得不佩服。聽的越多,郭拙誠感覺這些人越是精明,感覺他們都是有的放矢,無論是激進還是保守,無論是爽快還是遲疑,很多時候都是裝出來的,是爲他們內心的目的而服務的。
很多沒有說出自己觀點的人,他們並不是沒有想法,也不是沒有思路,只是他們不想做出頭鳥,在獲得他們所希望的利益前,強調的是一個穩字。
而那些激進的人也並非是二愣子,他們之所以這樣,或者是爲了引起領導的注意,或者是爲了讓其他人造成一種錯覺,讓人認爲他不穩重不足爲懼,以方便他今後暗渡陳倉……等等,不一而足。
郭拙誠沒有過多地思考別人的想法和做法,他只是在心裡告誡自己:能夠坐在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千萬不能輕視他們任何一個。
等到有二十幾個官員說完了自己的意見,最高首長髮話讓幾個部門的一把手留下,其他的官員離開,因爲郭拙誠現在實際上掌管三機部,大家又知道他是經濟方面的能手,聽到最高首長點名讓他留下,沒有任何人驚訝。
一時間會議室空曠起來,只有了七八個人在座。
最高首長看了郭拙誠一眼,又對虞罡秋說道:“小虞,你是負責計委這一攤子的,聽了這麼多發言,對於物價方面的改革你準備如何動手?給大家說一說,我們一起來議一議。”
虞罡秋點了一下頭,說道:“好的。剛纔我仔細聽了各位同志的發言,雖然大家說的各不相同,雖然有的同志還是有一些顧慮,不敢敞開說出心裡話,這個我本人還是理解的。從同志們的發言來看,大家都一致贊成改革,贊成將經濟體制改革深入下去,只是在改革的深度和廣度上有所區別。
在開會之前,我找郭拙誠同志商談了一下,他的觀點和我們幾個領導的觀點基本相同,他也認爲在目前的形勢下,大多數老百姓和大多數企業對物價的提升還具有一點的容忍度,能夠在短時間內容許一定程度的物價上漲。這樣一來,我們所受的束縛就小了許多,我們的膽子也大了許多,在改革的時候,我們的步子就可以邁開一些。
所以,我在這裡說一下我們計委方面的意見,就是全面放開原材料的價格,全面放開非民用工業品的價格,部分放開農產品價格。對於民用工業品的價格暫時不放開,等大多數老百姓享受到了改革開發的成果,大部分老百姓真正富裕了,再放開。
當然,所有的一切價格都必須在國家政策容許的情況下,絕對不能發生價格突然飆升的情況出現,對於趁機漲價的單位、企業,必須嚴肅處理。我們在此之前,可以加強各地物價部門的力量,給予他們更多的處置權。對於這個大方針,同志們有什麼意見,都可以發表,我們計委肯定會虛心接受。”
程蘊看了最高首長一眼,又看了郭拙誠一眼,這才說道:“對於全面放開原材料價格,我完全同意,但也要注意避免導致採礦企業濫采地下資源,必須在儘可能保護好資源的情況下才鼓勵競爭,鼓勵更多的企業加入競爭。對於這些,我們是可以控制的,我並不擔心。我唯一擔心的就是糧食問題,現在我國的糧食保障體系依然脆弱。
隨着聯產承包責任制的逐步實施,我國的糧食產量確實增加了,但依然還有很多老邊窮地區的糧食不夠,還有很多農民生活在溫飽線以下,如果我們對糧食價格放開過大的話,糧食就會在富裕地區截留下來,流向老邊窮地區的糧食就更少了,很可能出現餓死人的現象。我不反對放開這個價格,但我們必須拿出一個保障方法來,絕對保障不能餓死人。
除了糧食,還有肉類,特別是豬肉,不能因爲價格放開,豬肉一窩蜂地流向富裕地區,對於這一點,我們從三機部的職工食堂就能看出來,呵呵。三機部的食堂那是富得流油啊,餐餐都能吃到肉。如果按照市場價格敞開讓他們買,他們一個人要吃掉我們十個人的份額。”
說到最後,程蘊副總理開了一個玩笑。
不過,雖然他說的是一個玩笑話,但也說明了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在物資缺乏的情況下,並不能完全按市場規律辦事,還需要一定的行政措施,否則會造成另外一種形勢上的不平衡,不平等。
中國雖然是一個有幾千年歷史的農業大國,但長期以來並沒有解決糧食問題。由於人口衆多、產量不高、耕地太少,全國人均糧食佔有量僅達到溫飽水平,遠低於發達國家的水平,即使到2004年全國的糧食總產量也不過9380億斤,而消費量卻達9978億斤,依然需要進口糧食,糧食問題仍然是國民經濟發展中的突出問題。
不過,在2000年以前中國雖然缺糧,但中國依然是糧食盡出口國,爲了換取寶貴的外匯,城鎮居民都是按計劃購糧,都必須拿着糧本才能購買到糧食,節省下來的糧食都由國家賣到國外去了。現在因爲外匯沒有前世的緊張,糧食基本不再出口,但國家也不敢敞開供應。
最高首長點頭道:“這個意見好。糧食問題是一條紅線,不能觸犯,只有有了穩妥的辦法,我們才能放開。對於這個問題,各位有什麼建議?”
因爲大大縮小了範圍,討論的又是大家都清楚的糧食問題,與會的領導都活躍起來,一個個獻計獻策。
經過了大家的討論和商議後,由最高首長拍板:糧食改革也要進行,但爲了不出現餓死人,決定在改革糧價之前囤積一批糧食備用。而囤積的糧食在國際市場上解決,也就是進口大批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在中國這個人口衆多的國家,糧食實實在在是一個大問題,是觸及人們敏感神經的物資,只要解決了糧食問題,保證老百姓不餓肚子,則麻煩就解決了一半以上。現在的老百姓還沒有前世那麼多要求,在吃穿住行等方面要求都簡單。
至於工業品因爲物價改革而出現的動盪,遠遠不上糧食造成的影響。
最高首長就糧食問題做結論,他斷然地說道:“不管我們的改革如何進行,絕對不能以餓死人爲代價,絕對不能以造成社會動盪爲代價,也不能以大多數人不滿意爲代價。我們可以容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但不能讓更多的人貧窮下去。在經濟體制改革的同時,我們也要強調法制建設,強調保持幹部隊伍的廉潔性……”
不知爲何,郭拙誠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幾個領導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剛纔最高首長都看了他好幾眼。他心道:“你們看我幹什麼?我可是全力擁護改革的,我也沒有過分地表現自己啊。今天說的幾句話,也不過是一種很多人都能想到的話,並沒有太激進吧?可你們怎麼如此注意我呢?難道又有什麼陷阱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