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早上,陸峰很輕鬆在附近找到了一家早點鋪,買了些小米粥,回來後發現李小虎依舊昏迷不醒。
帶着一絲好奇之色,陸峰看着尚文德問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您不是說要把他給弄醒嗎?”
尚文德嘆了口氣,苦笑道:“本來我以爲用鍼灸術能夠把他給弄醒,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昏迷程度,他現在的意識,由於疲勞過度,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就像是遇到了突然大的壓力壓得喘不過來氣,忽然這份壓力沒有誒,神經猛的一鬆,人是受不了的。恐怕現在只有你用內氣刺激他體內的穴位,才能讓他從昏迷中醒來。不過,還是想辦法先給他喝一點小米粥,如果強硬刺激他的意識,恐怕會給他的身體帶來不小的傷害。”
陸峰露出一絲訝然之色,心中對於李小虎,突然升起一絲敬佩。
他年紀那麼小,竟然憑着堅強的意志在苦苦支撐,這其中所忍受的痛苦,一定很強烈。
按照尚文德的吩咐,陸峰催動內氣,一點點把小米粥喂到肚子裡,才通過內氣刺激穴位,讓李小虎慢慢醒來。然而,他醒來的狀態依舊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呆了很久,強忍着腦重眼花噁心的感覺,直到好半晌,大腦才恢復清明。
視線一片清朗,看着眼前的陸峰和尚文德,李小虎帶着一絲疑惑對陸峰問道:“大哥,尚醫生他……”
陸峰笑道:“這就是我師父,也是你口中的尚醫生。”
李小虎面色一變,激動的神色浮現在臉上,連忙從病牀上掙扎着下牀,然而,他並沒有站起身子,而是滾下病牀,直接跪倒在尚文德面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這是?”
尚文德和陸峰面面相覷,一時間兩人都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在尚文德的記憶中,他絕對沒有見過這個少年,怎麼他醒來知道是自己,就給自己磕頭呢?
“陸峰,趕緊把他拉起來,這可使不得!”尚文德連忙說道。
磕頭可是中國最重的禮節,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師跪長輩,這樣的大禮可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可是,還沒等陸峰伸手去扶李小虎,跪在地上的李小虎眼中的淚水便大滴大滴的滴落在地上,痛哭着一邊磕頭,一邊激動的哭喊道:“尚醫生,人家都說您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但醫術高明,而且心地善良,求求您,求求您救一救我母親,只要您能夠救我母親,這輩子就算是給您做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您了!”
陸峰連忙把李小虎從地上拉起來,輕聲說道:“小虎,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師父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如果能救你母親,一定會救的!先別這樣,先起來。”
李小虎停止了哭泣,消瘦的臉龐掛着晶瑩的淚珠,神情忐忑不安的問道:“尚醫生,您真的願意救我母親嗎?”
尚文德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說道:“只要是病人,我都救,你給我說一說,你母親到底得了什麼病?她現在人呢?”
李小虎急忙用衣袖擦掉臉上的淚水,面帶激動之色,說道:“我母親得了心臟病,去了很多大醫院都說沒辦法治,而且還花了很多錢,我們家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但是還是不夠,後來醫院說不給錢,他們不給看了,然後把我們趕了出來。我母親現在在一個橋洞下面,來山東的路上,我們已經沒有錢住旅館了,只能住橋洞……”
說到後面李小虎的聲音變得低沉哽咽了起來。
尚文德一怔,疑惑問道:“你們不是濟陽市人?那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李小虎眼中的淚水在打轉,強忍着眼淚不讓它流下來,低聲說道:“我們是從甘肅來的。路上沒有錢,我揹着母親一路乞討,終於來到了這裡。在甘肅的時候,我聽一個人說山東濟陽市有個高人,他能夠治好心臟病,那個人說的就是尚醫師您,求您一定要救我母親啊,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
說着就要再給尚文德磕頭,陸峰見狀趕緊攔住了,心中無比的酸楚。
一個未成年的少年,一個身受重病的母親,從甘肅到山東,一路乞討……
尚文德露出一絲震驚,失聲問道:“你揹着你母親從甘肅來到山東濟陽市?這麼遠你這麼瘦小怎麼可能做到?”
李小虎想到一路來的磨難,眼淚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順着髒兮兮的消瘦臉龐滑落,嗚咽着說道:“我們真是從甘肅來的,我沒錢讓母親坐車,只能揹着母親來到一步步的來到濟陽市,路上餓了,就只能乞討,有時候碰到車輛,人家也不願意帶我們一程,連停不停。路上我乞討一些錢,就給我母親買吃的,她的身體很虛弱,吃不飽就會生病,從甘肅到山東我揹着母親走了五個月……”
李小虎說道這低下了頭,陸峰隨着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李小虎的兩雙鞋已經破爛不堪,前面還開着大口子,黝黑的腳趾頭漏了出來。
這一幕讓那個陸峰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和心痛。
尚文德默然,拉着李小虎讓他坐到病牀上,問道:“那你呢?你們乞討的錢,夠你們堅持到這裡嗎?”
李小虎眼中露出一絲亮光,出人意料的沒有再哭泣,消瘦的臉龐帶着一絲倔強和堅強,認真的說道:“我不用買着吃,我身體好不吃也沒事,路上乞討的錢很少,如果我用錢買着吃,怕攢不下來錢給母親治病。如果餓了我就給別人乞討點吃的,如果多了,還能留着吃好久,如果討不到吃的,我就翻垃圾箱,很多人家的東西都沒有吃完就丟掉了,我怕我母親知道,就把髒的擦乾淨吃掉,把還算乾淨的留起來,等以後再吃起。”
吃垃圾箱裡的東西!
陸峰和尚文德全身同時一震,眼睛中滿是不可置信!
說道這裡,李小虎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委屈和黯然,低聲說道:“濟陽市養狗的很多,這幾天我去垃圾箱找吃的,都搶不過那些野狗,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要不是看到醫館知道就要見到尚醫生了,要不是明白終於能救我母親了,我也不會暈過去,謝謝你們給我吃的,謝謝你們,我都好久沒吃到熱的飯菜了,謝謝,小米粥真好喝……”
說着,李小虎作勢又要朝尚文德和陸峰跪下。
陸峰手疾眼快,急忙把他扶住。
尚文德和陸峰的眼中,都有些溼潤,看着沒有哭泣表情,但是眼淚卻控制不住流下來的李小虎,兩人感覺心頭一陣壓抑。
從甘肅,揹着母親乞討着來到山東,這之間可有兩千公里多裡地。這一路乞討而來,需要多長的時間?需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磨難?
尚文德和陸峰都不敢想象,這是一個孩子能夠做得出來的事情。
震撼!
無與倫比的震撼激盪在師徒二人心頭!
李小虎,他看上去纔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啊!
這個年紀,千里迢迢揹着母親求醫,簡直就是讓世人汗顏的大孝子。
這一刻,師徒二人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個少年會有如此堅強的意志,他的意志,是經過風吹雨打磨礪出來的。長時間掙扎在溫飽線上,一邊想着要讓母親吃好,一邊想要要存錢給母親治病,生活的困苦,相信這一路走來,讓這少年嚐盡了人情冷暖,酸甜苦辣。
他揹負了太多的東西!遠遠超負荷的壓迫,讓他毅然的與命運抗衡,掙扎!
他是一個聰明孝順的孩子,即使在垃圾箱裡翻吃的,也不敢讓母親知道,他知道母親的病情,承受不住痛苦的折磨。
再苦,再累,再餓,他能忍,但是他不願意讓母親看到他受盡磨難,連一口熱飯菜都吃不上,不願意讓母親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尚文德蠕動了下嘴脣,卻沒有說出一句話,只是重重的一嘆。
突然,李小虎忽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的打開一直沒有鬆手的破包,忐忑不安的說道:“尚醫生,你救救我母親,我有錢,我所有的錢都在這裡,都給您在,只要您能治好我母親。”
說着,他那雙幾乎僵硬的手,把破包打開,小心翼翼的把裡面的錢倒在病牀上。
突然間,尚文德和陸峰感覺自己的眼睛一陣刺痛,那一張張零碎的鈔票,硬幣,讓兩人心中翻騰滔天巨浪。
就在剛剛,尚文德給李小虎把脈的時候,他就發現昏迷的李小虎,手中死死抓住這個破包,當時他的手指都已經僵硬,泛白,但是依舊沒有一絲要鬆開的意思。
當時他心中很疑惑,到底是什麼東西,讓這個少年如此的看重,竟然連昏迷,都死死的抓住不放,這一瞬間,他明白了,這是少年爲母親治病的錢,甚至拼着幾天不吃飯,也要把錢給留住。或許在他心中,自己情願餓死,也要留着錢給母親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