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心不甘情不願,汝月還是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來,回身應話時,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婢子給房公公見禮。”
房公公翹着蘭花指,半掩着口跟着笑道:“汝月,我與你算是舊識,都這些年了,你不用每次見我都這麼客氣,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外人,你比誰都清楚。”
“房公公的品階比婢子要高几等,行禮是應該的。”汝月壓根沒有想和他不是外人,依舊按照禮數來,幾個小的連忙跟在她身後恭恭敬敬的模樣。
“這是太興臀裡新來的幾個小宮女嗎,個個長得真是好,嬌滴滴的,不像是來做宮女的,倒像是能選着來做嬪妃的。”房公公手指一揚,尖着嗓子又道,“我不過是路過來看看,聽着你們幾個叫的大聲,還以爲有熱鬧可看,怎麼我一來,你們都老實了,剛纔那一出多好看,我還想接着往下看呢。”
“她們才進宮,還在學宮規,有不足之處,讓房公公見笑了,等過段日子就會適應的。”汝月婉轉地想將話題扯開,“芳華,去給房公公沏茶。”
“汝月,我是在問你剛纔鬧騰什麼呢,你不用給我岔開話題,來宮裡時間不長是吧,我記得這一次帶新宮人的是流景臀的滄瀾,我這就去問問她,到底怎麼教的,能教出在太興臀裡鬧得雞飛狗跳的宮人,這也是種本事。”
汝月見房公公面白無鬚的臉上露出一絲陰笑,絕對不是個善茬,不再回避,迎着話上去說道:“不過是小宮女沒有學好規矩,你們幾個過來,讓房公公按照宮規該怎麼責罰,當然我也算在其中,靜聽教誨。”
棉珠幾個明白闖了禍,惹來不好應付的主,徹徹底底老實了,垂着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烏蘭癟了癟嘴,又想哭,用力吸着鼻子忍住了,芳華端了熱茶進來,機靈地放下茶盞,在汝月身邊站好,真被汝月方纔說中了,受罰是所有人一同遭罪,誰都跑不了。
房公公見她們配合地太識趣,反而覺得沒什麼意思,一拍手笑道:“汝月,我才說了兩句,你怎麼又當真了,雖說我的品階是比你大,可這裡是太興臀,就算要管事,那也得管事姑姑來,哪裡輪得到我,我不過是開個玩笑,把幾個孩子倒給嚇住了,還以爲我仗勢欺人,跑到太興臀來多管閒事了。”手指一點一點的,“你們幾個都先散了,我有話要對汝月一個人說,別站着了,沒事了,沒事了。”
幾個人偷偷鬆口氣,只有芳華沒有退出屋去,在門楣邊站了小會,見汝月一隻手藏在身後,衝着她擺了擺,示意她先走,才略微放心的離開。
“我說汝月啊,你每次見了我怎麼也沒有兩句親熱話,倒像是我巴巴地貼上來似的,這樣子一回兩回的,免不得讓我的心都跟着冷了。”房公公摸着凳子坐下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汝月,眼睛裡彷彿像兩把浸了油的刷子,粘糊糊的讓人全身都跟着不舒服起來,“還別說,汝月你倒是越長越標緻了,做個普通的宮女有些委屈你了。”
“做宮女能夠服侍太后是天大的福氣,我覺得很好。”汝月輕聲回答。
“你真是,真是會說話。”房公公將那種目光給收回去,笑得嘖嘖有聲,“你這般的人才,這般的口才,太興臀裡的管事姑姑如何就落到那個什麼都不如你的雙玉手裡,偏偏你們倆還是住一個屋子的,你說給我聽聽,可是你特意讓了給她的,有些福氣不是你讓過去,對方就能夠吃得下去的,這道理你懂是不懂?”
“太興臀的事務決定都由太后親自過問,太后的眼光誰都不能質疑。”汝月很想下個逐客令,可惜她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別用太后來壓我。”房公公用鼻孔哼了一氣,“好端端的說着話,你也能往太后那裡扯。”
“婢子可不敢,誰都知道房公公是服侍過先帝的,身份與宮裡其他的公公大不相同。”汝月又咬了咬牙,她笑得腮幫子都發酸了,他到底想在這裡逗留多久。
房公公慢條斯理地端起茶來,送到嘴邊嘬了一口:“你站得這麼遠做什麼,難不成我還能變成吃人的老虎咬你一口。”
汝月百般無奈,雙腳移動着稍稍靠近一些,房公公還是不滿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對她勾了勾手指頭:“我前頭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靈芸走了以後,我盤算來盤算去,太興臀的掌事姑姑非你莫屬,到底怎麼回事,你同我說說。”
汝月有些不明白,房公公今天怎麼繞着這個話題不肯鬆口,好在太后已經做主下了懿旨,就算房公公想要改都沒那個本事,只是他當着面來問,反而顯得過於殷勤。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房公公眼角一掃,嘆了口氣道:”汝月,你的心思不說我也知道。”
汝月沒有說話,心裡咯噔一下,靜等着他留的後話。
“我知道你與衛澤衛大人一向交好,他每每來太興臀都要單獨找你說會兒話,沒有郎情妾意也有三分曖昧了。”房公公的目光緊緊盯着汝月的面孔,“雖說你們避諱着旁人看見,可惜在宮裡做事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衛大人身居要職,你存了心思也是無可厚非,不過你可仔細想過自己的身份,一個宮女,年紀不小了,你以爲衛大人會當真還是會將你帶出宮去迎娶過門。”
汝月抿了抿嘴脣,心底有些好笑,房公公一個太監居然管起男女之事,說得頭頭是道,像是親眼所見,雖說他將自己與衛澤的關係想岔了,但是能夠將眼線直接布到太后身邊,也算是本事。
“被我說中了心事,不敢做聲了?你放心,我這張嘴不會亂說話,特別是在關於你的事情上頭。”房公公不知不覺中,已經挪移了過來,等汝月反應過來時,一隻手已經被他抓在手心裡揉捏起來,“你的心事,我都知道了,那麼我的心事,你又知不知道?”
汝月覺着房公公的手心潮溼,兩手相握,甩都甩不掉,背後跟着出了一層的冷汗,口中還不得不應付:“房公公的心事,婢子就是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猜到。”
房公公得意地揚聲笑起來:“你說話,我就是愛聽。”
汝月見他的手臂向着自己迎過來,要是再不躲開,怕是整個人都要被他攬到懷中去了,要是用力躲開,又不曉得他後面還有什麼招數在等着自己,一時之間,真正是進退兩難。
“姐姐,姐姐你在哪裡?”芳華的聲音從遠而近,“姐姐,掌事姑姑要找太后鞋面的花樣子,說是姐姐收起來的,她找不到。”
房公公若無其事地把手給放開來,汝月趕緊快步走到門口應聲道:“芳華,我在這裡,你說太后找我?”
芳華眨了眨眼睛:“掌事姑姑說找不到太后要的花樣子,讓我來尋姐姐去。”
房公公冷聲道:“既然是掌事姑姑,這麼小的事情都做不來,還留着做什麼!”
芳華低垂着頭,怯弱的不敢開口,房公公見她這副樣子,反而不好過多數落,揮了揮手道:“既然是太后急着要的東西,汝月你去幫忙找找,我下次再來找你說話。”
“房公公慢走。”汝月一直等到房公公在走廊盡頭轉個彎,看不見影子,才長長吁了一口氣,“芳華,我們去找花樣子,太后要哪個花的說了沒有?”
芳華眯着眼笑起來道:“求姐姐責罰我。”
“此話怎講?”
“我剛纔說了謊話,假傳了話呢,姐姐說過宮規,不能隨意撒謊,太后既沒有要找花樣子,掌事姑姑更加沒有着我來尋人,所以請姐姐責罰。”芳華揚着小臉,認認真真地回道。
“沒想到你才進宮幾日,反而幫我解了圍。”汝月擡起手來摸了摸芳華的頭髮,“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的處境真是有點尷尬了。”
“那位房公公的勢力很大嗎,這裡是太后住的地方,他想來就來,想找麻煩就找麻煩的。”芳華輕聲問道。
“在皇宮裡,有些人得罪不起,這位房公公便是,他自持進宮幾十年,服侍過先帝,別說是我們地位卑下,便是太后也要給他幾分面子。”汝月神情凝重地說道,“見到這人,你能夠避讓就儘量避讓開,更加不能讓他來找你的麻煩。”
“他對姐姐可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但願不是。”汝月有些自欺欺人地搖了搖頭,她沒有想過與衛澤會有其他的交集,對這位房公公更加恨不得敬而遠之,芳華說得並沒有錯,她從來不知房公公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點,找着機會明示暗示了幾次,她都裝傻充愣地敷衍過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她應付起來越來越困難了。
“阿米佛陀,姐姐這樣標緻的人,纔不要他來惦記。”芳華衝着房公公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將汝月給逗笑起來,“姐姐笑起來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