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嚴一凌意想不到的是,她返回小旅店的時候,程俊已經安然的伺候在皇帝身邊了。
有那麼一個念頭迅速劃過她的腦海,該不會是皇帝發現了肅親王的蹤影,又故意要試探她吧?“去哪裡了?”奉臨倒是很平和。沒有絲毫的不悅。
“問他!話也不說一句撒腿就跑,害我好找!”嚴一凌不滿的瞪了程俊一眼。
程俊一拱手道:“在下向小姐賠罪,當時……正好瞧見個熟人。來不及解釋便追了出去。幸虧小姐沒事,否則在下唯有以死謝罪。”
“算了。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嚴一凌想了想,問皇帝:“見過要見的人了?”
“嗯。”奉臨點頭:“已經讓程俊準備了一些乾糧,也喂好了馬。等會兒補一覺,傍晚出發。”
“傍晚?”嚴一凌心頭一驚。“夜路難行,黃公子,咱們爲什麼要趁夜色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奉臨溫和的笑了:“宮裡的事情,朕都已經安排好了,你放心。”
宮裡的事情,莫非是皇帝也知道素惜出事了。
嚴一凌沒有多問。她知道他不喜歡說。問了也是白費。“有黃公子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不過還是真的有點困了。”
“那你睡一會吧。”奉臨看着她呵氣連天的樣子,不免搖頭:“昨晚上去做賊了?”
說起昨晚,嚴一凌還生氣呢!
天那麼冷,他抱着自己的被子也就算了。連她的也搶了。
害得她畏畏縮縮的一晚上都沒睡好。
要不是因爲他有傷在身,早就搶回來了,還用的着挨凍麼!“不說了,我睡一會兒。”
程俊恭敬的行禮:“在下先告退。”
奉臨點一點頭:“記得安全無誤的送回宮去。”
虛着眼睛,嚴一凌似乎是看見皇帝給了程俊什麼。但究竟是給了什麼,一時之間,她也弄不清。還有,程俊不是要陪着皇上上路麼?又怎麼能把旨意送回去?
身邊的這個男人,就像個謎一般的所在。
很多時候,他的話雖然不少,但完全叫你捉摸不透。
還不如和奉掣說話,字雖然不對,但起碼意思明白。
帶着這些疑問,嚴一凌閉上了眼睛,裹着被子睡覺就是舒服。尤其在冬日,陽光暖暖的照進來。
看着她酣然入夢。奉臨也覺得心頭暖暖的。
索性動作輕柔的鑽進被子。將她牢牢擁在懷裡,一同沉甸甸的睡了過去。
程俊來到小旅店一樓,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隨便叫了點什麼。
一個髒兮兮的叫花子走了進來,伸出一隻黑黢黢的手:“大爺,賞點碎銀子喝盞茶可好?”
兩個人目光一對上,程俊便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子:“拿去。”
叫花子在手裡掂量了掂量:“大爺,再賞點碎銀子吃碗麪可好?”
程俊瞪了他一眼,又摸出一塊碎銀子給他。
“大爺,不如再賞幾塊銀子……”
“我乾脆都給你好不好!去去去!”程俊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吃飽喝足了,難不成連去怡紅院的錢也要我打發!”
那叫花子嘿嘿一笑,把銀子緊緊攥在手心裡。
“務必要快。”程俊低低叮囑了一句。
“去去去!再進來騷擾客人,當心打斷你的腿。”店小二端着熱茶過來,轟那叫花子走。
“是是是。”那人跟程俊對了個顏色,便匆匆離開。
隨後,程俊去了驛站,將皇帝的旨意送回宮。現在他不求別的。只希望素惜能平安無事。
————
章嬤嬤扶着素惜起來,把溫熱的藥湯遞到她手上:“喝吧,藥正溫着。”
“這幾天勞煩嬤嬤你了。”素惜有些愧疚。宮裡宮外的活都是章嬤嬤操持,還要照顧她。“都是我不夠穩重,纔會惹出這麼大的禍。”
“管你什麼事,那是有人存心使壞。”章嬤嬤一臉的陰鬱。“事兒過去了,你也就別多想。眼下身子最要緊。”
“嗯!”素惜點頭。“也不知道小姐在外如何?咱們在宮裡都是這樣如履薄冰的。”
“娘娘是跟着皇上一道出去的,皇上自然會保護娘娘。”章嬤嬤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滿宮的娘娘,皇上就只帶着咱們娘娘出去,足可見皇上心裡有多在意。姑娘應該高興纔是。”
她這麼一說,素惜也覺得是對的。
汪泉噼裡啪啦的奔過來,大老遠的就在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呸!”章嬤嬤狠狠啐了一口。“閉上你的烏鴉嘴,咱們宮裡好着呢,有什麼不好的!”
汪泉撲棱棱的闖進來,連忙道:“皇上有旨意送進宮來,是……是……”
“是什麼,你倒是說呀。”素惜也跟着着起急來。“結結巴巴的像什麼話。”
抓了抓頭,汪泉嘆了口氣,索性痛痛快快的說。“皇上有旨意送進宮來,說是要冊封良妃身邊的蘇婉兒爲婉嬪。”
“什麼?”素惜驚得差點把藥碗打了。
幸虧章嬤嬤接得快。“好好的,皇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旨意送進宮?”
“是啊。爲什麼會這樣?”素惜也是莫名其妙。
擺明了皇上是和小姐出宮的,心裡不惦記着小姐,怎麼忽然冊封個奴婢爲嬪?還是……還是蘇憐兒。
“所以奴才才說不好了啊!”汪泉看着兩個人憤怒的臉色,無可奈何的說:“聽說旨意才道,良妃就發了脾氣。這會兒都鬧到毓秀宮去了。”
“管他們的,鬧死一個算一個。”素惜不解恨:“還真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會發生呢。”
此時此刻,毓秀宮裡的確頗有些鬧。
一方面是良妃得勢不饒人,咽不下自己的侍婢成了妃嬪這口氣。
另一方面,皇后好言相勸,卻也壓不住宮中妃嬪的不滿。
再有一撥人,便是擎等着看熱鬧的,都想知道這個蘇憐兒怎麼能扭轉局面,說成了嬪位就成了嬪位。斤助醫巴。
這其中,萬芊芊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從第一次遇見蘇憐兒,她就討厭的不行。
沒想到是否和皇后聯手對付嚴碧的事情還內有決斷,送上竟然會送回這樣一道旨意。
“好了,良妃,你稍安勿躁!”沈音苒勸了半天也是白勸。“皇上既然有旨意送進宮來,就說明聖駕平安無事。皇上的安危心繫着宮裡的每一位妃嬪,這便是莫大的好消息了。”
這話良妃承認,先前朝堂上的老臣們折騰了好幾天,都不見有人來稟報皇上的消息。
如今,旨意是皇上吩咐送回來的,足可以說明皇上平安。
拭了拭眼角的淚,良妃哽咽的說:“皇后娘娘,沒有比皇上平安更叫臣妾安心的好消息了。可……可是蘇憐兒,她是您賞給臣妾的奴婢啊,她就是個江湖賣藝的女子,走街串巷的掙幾個飽飯錢,怎麼配……伺候皇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叫臣妾的臉往哪兒擺?”
沈音苒嘆了口氣:“蘇氏誤傷了你,本宮便叫她以功抵過,好好伺候你。原本也沒想到這麼遠。”
勾脣的笑意分外生硬,萬芊芊不痛不癢的說:“皇后娘娘這麼做,是因爲心存慈悲。不想罔顧他人性命。良妃要怪,也只能怪那個蘇憐兒。天大地大哪裡不好去,偏是一頭扎進了宮。咱們這些伺候皇上的姐妹,哪有不是高門富戶出身的。再不濟,也就是雲嬪那種,從哪個庵裡帶回來的孤女,萬萬也淪落不到市井風塵裡去!”
這席話,平時萬芊芊絕不會說。因爲,一出口就得罪了幾個人。
先是責備了皇貴妃不該弄這樣的人進宮。
又是指出了雲嬪並不怎麼光彩的來歷。
最後,把蘇憐兒也罵了進去,說她是個風塵女子。
嚴卿沉靜的聽着,心想萬貴妃也是氣得不輕。
皇上還真是有本事,遠在千里之外,也能幾句話攪得後宮波濤洶涌。
她這麼一說,良妃哭的更厲害了。“臣妾本來就已經不被皇上在意了。現在倒好,連身邊的奴婢都與臣妾身份等同了。往後,臣妾還怎麼在宮裡立足,還怎麼有臉伺候在皇上身邊?臣妾還不如隨我那個可憐的女兒一起去了,一了百了。”
“越說越沒譜了。”沈音苒胸悶的不行:“本宮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再怎樣,也只不過是”嬪位,怎麼就和你身份等同了?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皇后的話音還沒落,一個鵝黃色的身影便款款走了進來。
“萬貴妃的話裡,顯然是有刺的。離得老遠我可就聽見了。”
衆人的目光隨之望了過去。
來的女人,有些人認得,有些人卻不認得。
“雲嬪?”沈音苒有些錯愕。好好的,她來這裡做什麼?“你怎麼過來了?”
“這麼久沒有皇上的消息,臣妾當然惦記。沒想到好不容易盼了消息過來,竟然是冊封了一個奴婢。這事兒,讓臣妾挺稀奇的,就過來了。”雲嬪停在萬貴妃面前,也不行禮,問:“我是哪裡得罪萬貴妃了?爲何拿我的來歷和個奴婢相較?庵堂裡住過又怎樣?孔太后當年住過,沈太后也住過,就連皇后娘娘也曾經前往皇城附近的庵堂燒香禮佛。有什麼不對的?”
萬芊芊愣了愣,道:“沒什麼不對,不過是勸良妃時順口的一句話。畢竟你的出身就是和我們不同。”
“是。”雲嬪點頭:“不同又如何了?同又如何了?只要如今陪同皇上出宮的不是你,你便沒有資格笑話我!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