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的氣氛極其僵硬,貝嘉貼在賀一寒身邊臨危正座,小個子幾乎縮到了他身後。
賀一寒看倆老人臉色很不好,安慰道:“爸,媽,您二位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把她接到家來是我自個兒的主意,沒人逼我,也請你們尊重我的意思。”
於墨雙手抱胸,翻了個白眼。
賀正邦瞪着她,先發話,“王董,今天跟您說得還不明白嗎?”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一會兒叫王艾莉,一會兒叫貝嘉,可其實你應該姓馮,你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麼?你能說出來嗎?您有身份證嗎?一會兒是美國公民,一會兒又是中國人,居無定所。剛纔那一家子親戚拉着你問東問西,你回答得出哪句來?您讓咱們怎麼相信你?讓咱們怎麼跟那幫親戚交代你的來路?”賀正邦說話直搓她的痛處。
她啞口,“我……”
“你能不能爲我們多想想,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賀一寒插話,“爸,說話能不能別帶刺兒?把她逼走了,我也不會在家待着,您想好了。”
賀正邦圓眼睛一蹬,氣得走一邊兒去了。
於墨不客氣地指着貝嘉的鼻子直罵,“剛纔吃飯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你使筷子別提多熟練,那會兒還好意思讓我兒子給你又夾菜又餵飯的。明明就是個左撇子,還故意瞞騙大夥,你能有幾句真話!連名字都沒有的野種,擺明了就是個騙子,你還有臉大搖大擺地來我們賀家賣乖?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不上你的當。你趕緊滾,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報公安局抓你,你個不要臉的混賬東西。”
“她不是沒有名字,她就叫貝嘉,這個名字因爲還是專門爲我取的。她是我的女人,您讓她滾哪兒去?”賀一寒情急反駁。
“你蠢吶!她是騙你的!她今天能爲你取名字,改天就能爲別的男人改名字,你這死腦筋怎麼就想不通,這狐媚子給你吃了什麼藥……”於墨越說越急,捂着心口,臉色刷白。
賀正邦見勢不對,立刻給她拿藥,急道:“你媽心臟不好,別再氣她了!你倆一起滾,趕緊滾,省得看着眼怨。”
賀一寒擔憂母親,卻還是護着貝嘉,“媽,那我們先出去了,您別生氣,彆氣壞了身體,過段時間等您氣消了,我們再回來。”
“你敢回來!我打死你!我就當沒了你這兒子。”於墨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老淚橫秋。
有父親照顧着,母親不會有事,他這才放心地拉着貝嘉出了屋子。
貝嘉的心可沉重得很,垂頭喪氣地由他牽着走。“一寒,你媽說的對,我沒有名字,生下來就沒人給我取名字,我的身世……”
“我說了貝嘉就是你的名字,你的身世在我這兒也根本不重要,我不看重這些。你別老想這些有的沒的,他們都氣頭上說的話,你也當真吶?”他安慰着。
她還是無精打彩,帶着歉意問,“你不怕嗎?剛纔你媽那麼激動。”
“怕呀。”
“那爲什麼還爲了我跟他們吵得那麼兇?”
“沒什麼爲什麼,他們畢竟是父母,從小到大無論我怎麼惹他們生氣,他們很快就忘記了的,過段時間再哄一鬨他們就沒事了。”
她沉默。
他回身看着她,“你怎麼了?”
“我很過意不去,你們一家三口本來很和睦,也許……”這是她的真心話,咬了咬脣,她沉重說道:“也許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他急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你以前勇往直前大無畏的精神到哪裡去了?你現在很懦弱知不知道!”
貝嘉狠心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去。“就當是我懦弱吧,我們的事到此爲止。你回去吧,他們在等你。”
好像晴天霹靂一般,他無法動彈,腦子裡重複着一遍又一遍。
“等我解決這件事情以後,我保證不會再煩着你……”
“我是認真的……我會去一個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生活,永遠永遠不出現。”
“不可否認我習慣性懷疑所有事情,但是我已經儘量提醒自己,不能做任何傷害你的事,要絕對相信你,可是……”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也許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
“就當是我懦弱吧,我們的事到此爲止。”
她好像是認真的,她是認真的!
突然他像腦衝血似地大吼一聲,回身追過去抓住她,爆怒厲吼,“貝嘉,你說什麼!從上午到現在你一直在說這樣的話,你是什麼意思?你想分手嗎?當初你在我眼前出現的時候,你趕走江豔美和楊小柔的時候,你逼我跟你同居的時候,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現在憑什麼你說分就分?我警告你,你沒資格跟我說分手,要說也只能由我說,你聽明白了嗎?”
貝嘉對他的憤怒不解,“可是你一直沒喜歡過我,不是嗎?”
他怒笑,“是!我從沒喜歡過你,我不可能喜歡你,可不代表你就能對我賀一寒說分手。你我之間還有利益關係,你不是還要對付範美蓮嗎?沒我你怎麼對付她?我等着你把你手上全部的股份通通給我,我就要這個,只要這個。在此之前,你休想分手!你不是要籤協議嗎?拿出來,我籤,所有事情辦完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我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你再來煩我,我也不會搭理你。”
她僵住了,一時間眼眶裡盈滿了淚花,身體搖搖欲墜。
早就想到,早該如此,可真攤了牌,事實卻是那麼地刺痛她的心。一年過來,她努力過,犧牲過,討好他,貶低了自己,以爲把他最想要的東西給他就可以得到他的心。
錯了,全錯了,她的付出換來的只是一張冰冷的協議和一句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突然之間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人變得好可怕,像會吃人的惡鬼,呲牙裂嘴,殘酷無情,一點點將她啃噬殆盡,她該如何逃出這個令她萬劫不復的深淵?
賀一寒驟然放大的兩個瞳孔裡滿滿的全是她的影子,他不敢晃動眼睛,甚至不敢眨眼。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得好快,好像要跳出來。他是在用憤怒和殘忍掩飾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懼,他是在用貪婪和虛僞逃避着一直藏在心底的對她那如同深海般會將他淹沒的情愫。
他只是害怕,害怕回到沒有她的日子。
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把她留在身邊。
他只是不敢問出口,她還愛不愛他?
他只是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