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小學的教材何蕪笈是見過的,皇家學院金陵分院開學的時候他也應邀出席了開學儀式。據他所知,小學分爲四年,除了像《三字經》和《千字文》之類的傳統兒童讀物,每年還增加了一本數學課本。這樣算下來,整個小學四年差不多要學會十幾本書籍,對於不少孩子來說,學習任務都不輕鬆。
而何興墨的記憶力好,在場的諸位都知道,要說他背完那些文章,何蕪笈不懷疑,可他要說把四年八本小學數學都學會,那可就值得懷疑了。
不過何蕪笈並沒有當中否定他,而是抓着他的耳朵說道:“臭小子,休得狡辯!就算你都學會了,逃課也是不對滴!有時間,你大可以看看其他書嘛,你們學校不是有個啥圖書館麼!我看那裡面書就挺多的啊!”
理論不成,何興墨便換成撒嬌:“義父,人家就想學造船嘛!”
“小孩家家,先把書讀好,這事以後再說!你先呆一邊去,我們還有正事要幹,晚上回家在收拾你!”
何興墨朝他扮了個鬼臉,又躲到了人羣中。
何蕪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纔對衆人說道:“這次任務重,時間緊,大家都下去抓緊時間構思,多動動腦子,各自拿出一份圖紙來。我給你們十天的時間,到時候大家在一起討論,取長補短,爭取拿出最好的圖紙獻給聖上!今天就先散了吧!”
待到衆人散去,何興墨也夾在人羣中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何蕪笈並不是沒有發現他,但他這次沒有把他逮回來。
何蕪笈一身致力於發揚墨家學問,一直未曾娶妻生子,雖說何興墨並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在他心中就是自己的親生孩子。
每一個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既過得快樂,又能夠取得非凡成就。而這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個悖論。
他看着何興墨蹦蹦跳跳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
皇家學院金陵分院。就修在離船舶研究所不遠地方,現有老師百十餘人,學生近千人。
這些老師除了一個上次科舉進士及第的唐詢作爲代理院長外,還有十來個皇家學院選拔來的數學老師,剩餘的都是原本金陵本地各大書院留下來的先生。而那些學生大多也都是原來各書院的學子,只有不到一層是金陵本地人家的孩子,那些更遠一些地方還不具備上學的條件。因此,總體看來。偌大的一路學府還顯得有些蕭條。
唐詢,字彥猷,錢塘人士。他此次科舉及第,又被聖上派往皇家學院金陵分院擔任臨時院長一職,真可謂是衣錦還鄉了。有他這個本地的學子帶頭組建皇家學院分院,確實事半功倍,畢竟那些同鄉學子和先生與他多少有點交情。
而他此刻正在巡視着自己的地盤,看着這裡的人氣一天天增加,他心裡面也有一種自豪的感覺。當然,他更多的是幻想着自己的成績能夠驚動聖上。早日把自己調回京城,他可不願當一輩子教書匠。
就在這時,他看到何蕪笈急匆匆地走進了校園大門。正向着辦公大樓走去。對於這個何蕪笈他可不敢託大,早在自己科考之前就聽說了他的大名,且不說他在金陵本地的威望,就說他跟皇后一家子不同尋常的關係,自己也不敢在他面前擺譜。
於是他趕忙跑過去截住了何蕪笈:“何大叔,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快快快,到我屋喝茶去!”
何蕪笈很客氣地抱拳說道:“院長啊,打攪啦!”
唐詢笑道:“大叔,您跟我客氣啥。太生分啦!您叫我字就好了嘛!”
“呵呵!那老朽就不客氣啦!”何蕪笈也豪爽地笑道:“彥猷啊,今個老朽是有些事想請教一下你呀!”
唐詢:“大叔。您這是說哪的話!走,咱們屋裡聊!”
“那老朽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哈哈……”
唐詢領着何蕪笈到自己辦公室。又給他泡了一杯自己最好的茶,這才問道:“大叔,您有啥事?儘管吩咐!”
何蕪笈嘬了一口茶:“老朽就是想來問下我那娃,也就是何興墨那小子的學習情況,今天逮着他逃課,結果他滿嘴跑船,沒有一句靠譜,還說自己把小學的書都學完了,這不是瞎說麼……”
“何興墨是您的孩子?”唐詢驚道:“我還正準備找一下他的檔案,改天去拜訪他的家人呢!”
何蕪笈:“他真在學校調皮搗蛋啦?你放心,我回去一定收拾他!”
唐詢連忙拉住說風就是雨的何蕪笈,把他按回椅子上:“大叔,您不要着急嘛!興墨這孩子雖然調皮了些,但他確實很聰明。他沒有騙您,據他的老師說,他確實把整個小學的課本都學完了。正是爲了這事,我纔想找您聊聊,這孩子是個天才,四年的課程他用了一年就全學完了,這麼好的苗子,不能浪費了!我已經向皇家學院申請提早調撥初中的課本和老師,並且向聖上打了報告。不怕您笑話,要是聖上看上了他,我還真有點捨不得呢!嘿嘿!”
“原來如此!”何蕪笈摸着鬍鬚,神態自豪:“那真是有勞彥猷費心啦!”
唐詢:“大叔,看您這話說的,教書育人是我等爲人師表的本分嘛!”
何蕪笈起身拱手說道:“如此這般,老朽就不打擾了,家裡面還有一堆事,先告辭啦!”
唐詢:“也好!大叔慢走!我送送您!”
何蕪笈:“彥猷留步!改日來家做客哈!”
唐詢:“一定一定!”
……
孩子的教育沒有大問題,何蕪笈也就放心了,他便專心準備此次聖上的懸賞事宜。
十天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墨家子弟也都拿着各自的作品來到了何蕪笈面前。
何蕪笈仔細地看着每一份圖紙,用了半天時間終於把這幾十份圖紙看完。可他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了。
“我說你們這些傢伙是不是這些年好吃好喝把你們都給養懶了啊?看看你們都弄的些啥?能拿出手嗎?”何蕪笈生氣地把圖紙扔在地上,大聲訓斥着墨家衆人。
而這些墨家巨匠都搭聳着腦袋,一個個噤若寒蟬。
唯有何興墨不懼怕自己義父的怒火。很有興趣地翻騰這地上的圖紙,還不時發出譏諷的笑聲。
何蕪笈氣還沒消。隨手撈起幾張圖紙,繼續訓斥道:“看看這一張,你有沒有想過你這船能夠造出來麼?就簡簡單單把船擴大幾倍,有你們這麼敷衍了事的麼?還有這張,聖上要的是渡船,你這是個啥玩意?竹筏嗎?就這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何蕪笈罵了一陣,也罵累了,氣嘟嘟地看着徒子徒孫。
這時。一個年輕的徒孫在大家的慫恿之下,戰戰兢兢地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說道:“師祖,聖上不就是要個大船麼!咱們給他弄個大船就是嘛,就像聖上建造的天聖號戰船那樣,咱們也用那啥鋼鐵來做龍骨支架,這樣不就可以造出大船了麼?”
何蕪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也說了天聖號戰船就是聖上建造的,你以爲我們來造就會比天聖號大麼?再說了,天聖號根本就適合黃河使用,要不然聖上幹嘛花這麼多錢來懸賞!說話也不過過腦子。他們讓你說啥就說啥,能有點主見不?”
這個徒孫揹着一背囊的氣,回到了人羣中。現場再次陷入寂靜,何蕪笈自己也在思考應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也懶得搭理他們。
終於,在圖紙堆裡面劃拉了好一會的何興墨小朋友打破了這種寂靜的場面。
“義父,孩兒有個想法!”
“哦?”何蕪笈回過神來,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心情好了不少:“你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何興墨也不客氣,拿起粉筆就在旁邊的黑板上畫起來。
“義父。諸位兄長,你們請看!我用這兩條線中間的部分代表黃河。而碼頭設在河對岸,按照聖上的意思。咱們設計的渡船必須夠大,而且便於駕駛,這樣才能夠提高輸送效率。
我沒有見過黃河什麼樣,但是從書上的描述來看,黃河水流比咱們邊上的長江要湍急一些。咱都知道,船越大在水裡面受水流衝擊的影響也越大,而且划船也更費勁。因此,咱們不但要想法設計出大船,還要想方設法降低水流地船的影響。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既然咱們單獨造一個船的大小有極限,那爲何不模仿一下那本《三國演義》小說裡面曹操在赤壁乾的事呢?既然一個船不夠大,那咱就弄兩個,兩個不行就弄三個……
總之,就是把這些船的甲板連接成一個整體,組合成一個大船。咱們還可以適當修改船底的形狀,並調整各個船隻的位置,以此減少水流對船體的影響。”
何蕪笈聽了兒子的注意,不由得有些動心,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新穎的想法,他朝何興墨點了點頭,這才向大家說道:“你們看看,人家一個小孩子都比你們肯動腦筋!先不說他這個想法可不可以,起碼我覺得他的想法很新穎,是一條不錯的思路,咱們大可一試。我決定了,你們分成兩部分,一組按照你們自己的思路繼續設計,二組的人按照興墨的想法進行試驗。
另外,我還提醒你們一點,皇后娘娘還在的時候,時常提醒我們要注意細節,細節決定成敗!這次參與懸賞的人肯定不少,會造船的人同樣不少,更何況我們還不知道聖上創建的皇家研究院會不會參與進來。由此可見,咱們的優勢並不別人明顯多少。爲了能夠拿到此次懸賞,咱們唯有抓住一切細節,在細節方面取得突破。
因此,你們時刻要記住,咱們需要的是渡輪,不要爲了造船而造船,必須把握住實用這個底線!明白嗎?”
“明白了,師父!”
“明白了,師祖!”
……
一個月之後,船舶研究兩個小組都拿出了自己精心製作的圖紙和船模,在所內試驗區進行了簡單的較量。
何蕪笈拿着兩份圖紙,再看着兩個船模,這回他的心情明顯要好很多。
“看看你們!不捱罵就是不會用腦子,一捱罵效果立竿見影嘛!我看了一下你們兩組的比試結果,以及你們各自的設計圖紙,整體而言都還是不錯的。雖說一組的設計在運輸量和抗水流衝擊方面較差,但你們在船上面的設施設計上有不少亮點。
因此,我打算把你們兩組的優勢組合起來,盡力爲聖上交上一份完美的圖紙!”
自從趙禎發出通告之後,陸續收到了不少圖紙,其中甚至還有一些號稱祖傳技藝,但都與他的考慮相去甚遠。
眼看三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趙禎都準備再次拿出自己的圖紙的時候,總算讓他看到了一份滿意的圖紙。
而多體船的設計風格也首次出現在了大宋帝國建船史上,與之同時名留宋史的還有大宋帝國船業聖地——金陵船舶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