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囚室傳來巨大的震顫感,說是囚室,其實這個透明的囚室,還有另一重作用,就是穩固深海的定海法器,是一個海域的寶重,雖說將此寶重打破並不能對此海產生何種影響,但是也並非好事。
在深海中的蝦兵蟹將還有龍王龍孫龍女龍子都非常慌亂的時候,沒有誰注意到,兩個身影離開了海里。
“你的身體還好麼?”將荊衣抱到離海遠一些的陸地上,墨訓慌忙的將荊衣裙衫邊緣的水擰乾,剛纔爲了讓他從囚室中出來,荊衣已經費勁了心力,實在沒有力氣使出避水咒,而墨訓因爲曾經發動陣法的原因,身體內的修爲已經去了七七八八,如今能夠用避水咒將荊衣帶來出,已經很吃力了,臨到岸邊的時候,避水咒就失去了效力,結果他們兩個的衣襬都沾上了些水。
“我沒有事,”荊衣扯動脣角笑了笑,雖然已經抱着想要放棄的想法,但是看到墨訓的時候,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仍然覺得不想放棄,不願意放棄,似乎放棄了,她的心就要沉到黑暗中一樣,萬劫不復。
“這下可糟糕了呢,天帝似乎不會放過我們啊,”口中說着糟糕,可是從墨訓的眼中和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到‘真是非常糟糕’的樣子,以前他就是這樣,口中說着‘可真沒有辦法了’,或是‘看來要不好了’,可是到了後來,仍舊是能有辦法將所有的事情解決了,但是這次,如果天帝真的動怒的話,恐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想要令天帝放手,這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如果知道怎麼才能辦得到,荊衣恐怕早就行動了,可是想來想去,仍然沒有萬全的辦法,怎麼都是有所顧忌,不能全然放棄。
“這次不要想得太多了,如果你總是不肯放棄一樣的話,荊衣……到了最後,便是連一件都沒有了。”
天空的顏色很藍,縱然海里可能已經亂成了一團,人界的天空還是沒有一點的變化,望着悠悠的白雲,荊衣呼出了一口氣,無論什麼時候,最爲了解她的,永遠都是墨訓。
這可怎麼是好?心中想着這個問題,荊衣卻發現,在她心底的最深處,已經有了一個答案,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尋找了自己那麼久,等了自己那麼久,如果就這麼輕易放棄,或是說不行的話,不僅是對不起自己的心情,也對不起他的苦守。
或許……天帝也是很不容易,但是比起自己在意的人來說,果然還是不行啊……
剛纔還瓦藍的天空,在荊衣再度望去的時候,突然發生了變化,還沒等她張口告訴墨訓,天空就像被墨潑了一般,狹長的口子像是被從中間撕裂的布匹,突兀且猙獰,口子當中有一個人的怒容,真是很可怕的怒容,但是當荊衣看到的時候,卻突然放鬆的笑了。
不只冥司當中有懲戒宮,就算是在天界當中,也有對上仙重罰的地方,自從被關到這裡以來,墨訓就開始算着日子,雖然在昏暗的地方,思緒非常容易混亂,也不容易記得時辰和日子,但是荊衣說過,不出十天,一定會來見他,只要是這樣,他就覺得充滿了希望,再難捱的等待和不被溫柔的對待,也不算是一件嚴重的事情了。
“你還在算着日子麼?”在今日,也就是第九天的時候,天帝在墨訓的眼前出現,語氣冰冷得像是對待敵人一般,如果不知道的人,完全想象不到他們會是親兄弟。
“讓我猜猜,你來這裡,一定是要告訴我,荊衣不會再出現了,讓我不要再癡心妄想了,”因爲手並未被綁縛住,墨訓伸手抹了抹額頭滴下來的汗珠,圍繞在自己周圍的溫度高得驚人,體內就像是有無數的小蟲子在爬一樣。
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天帝的臉色卻是十分的難看,墨訓那種根本不在乎他說什麼的態度,讓他的心裡有一種極度的落差感,墨訓也是這樣,荊衣也是這樣,根本不在乎他說的任何話。
“哥,你、不、累、麼?”一字一頓的說過話後,墨訓笑着望向天帝,已經不知多少年了,這是他第一次稱呼天帝爲‘哥’,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從很久以前就不太好了,只是墨訓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樣子,所以沒誰覺得不對而已。
天帝擡了擡手指,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就像要殺人一樣,難看得根本不能想象得出來,墨訓看他不說話,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看着他的手指一揮,一陣尖細的疼痛過後,自己的手臂上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低下頭去,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上流着鮮血。
這樣的事情,自從他被關到這裡以後,已經發生不止一次了,墨訓只是拿起一邊的袖子擦了擦血跡,根本就不管傷口,反正他還有些仙家體質,這樣的傷口,根本算不得什麼,反正讓它慢慢癒合就好了。
“你真的以爲我不敢殺了你?不敢囚禁荊衣一輩子?不敢讓你們永遠都見不了面?!”
墨訓擡起臉,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天帝,他倒不是被這話的內容所嚇倒,而是被天帝的語氣,這是第一次,從他記事起的第一次,他看到天帝這種表情,混合着無奈、痛苦、絕望的表情,就連他那種無懈可擊的高高在上,也變得飄渺不可感了。
不知道墨訓爲何看過來,也沒有發覺自己充滿絕望的宣告,天帝指着墨訓:“你難道不怕麼?不就不怕死麼?”
怕死?在口中咀嚼着這兩個字的意義,墨訓不由得又笑了出來,其實在發動陣法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隨時去死的打算,只要是能夠讓他在臨死之前再見一眼荊衣,只要一眼,就完全可以,就能令他安心的死,無憾的死,現在,他不僅見到了荊衣,而且還知道,荊衣對他,仍舊是那樣的喜歡,仍舊是那樣的不想放棄,既然已經得到了這麼多,即使明日,也就是那時候所說的十天之後,荊衣不可能到這裡來找他,那麼他也安心了,覺得不用再想了,至於死活的問題,就根本完全不重要了。
“爲什麼,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我就不行?!難道因爲你和她相遇在先,就一定要是你?”被墨訓的笑打擊到,天帝幾乎是嘶吼着喊出這些話來。
墨訓歪着頭,好似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哥哥,比起自己來說,在別人的眼裡,天帝就是一座豐碑,沒有誰能企及,天帝能夠得到所有他想要的東西,只要是他想要,就沒有什麼得不到的,無論是說他傲慢也好,還是不知體會別人的心情也好,反正事實就是,天帝真的不是特別能夠知道,得不到的感覺是什麼,這是第一次,墨訓從他的臉上,看到不能得到的痛苦。
爲了自己想要的自由,而不是得到那個所謂尊貴的位置,墨訓不知放棄了多少的東西,但是他從未覺得後悔,因爲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懂得堅定自己的選擇,墨訓從來也不去想,那些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如果不是屬於他的,他從來都不去爭取,在他的性格里,有點憊懶的成分存在。
荊衣是他唯一的堅持,是他不想要放棄的存在,早在知道真相之後,他就知道了,荊衣對於自己的哥哥而言,究竟代表了什麼,但是他仍不想放棄,荊衣明明是他的,是他此生唯一的美好,爲什麼也要被奪走?
而那個奪走她的人,卻口口聲聲說是愛她,明明是給她帶去了那麼多的痛苦,想到這裡,墨訓就覺得心疼,心疼仍未自己堅持的荊衣。
“哥,你是真的愛荊衣麼?可是爲何你的愛,讓她那般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