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上仙和荊衣,私定了終身,”墨訓看着身邊不時經過的馬車,很淡然的坦白。
這件事情,遙汀確實沒有想到過,紫薇大帝也未和她提到過。
遙汀楞了一下,她本來以爲,墨訓會挑選一個更低調一點的地方來坦白的。
“你在本上仙藏書那個地方看到的那副畫,就是本上仙爲荊衣畫的,當然,那個時候,她還不是現在天帝的妻子,他們還沒有成親,”墨訓悠悠的說,面色漸次沉鬱。
百年飯館的老闆一家已經坐着五輛馬車離開了,逃難的時候,能輕減的自然要清減,輜重不可多帶,除了細軟之類,他們留下了很多的笨重東西,店堂裡的木質桌椅,孤零零的擺在那裡,像被主人拋棄了一樣的可憐。
他們撿了一方桌子坐了下來,桌子上面積了一層淡淡的灰塵,顯然已經有幾天沒有打掃了。
沒有茶,自然也不會有酒,店堂裡空空蕩蕩的,只有陽光,毫無保留的灑向人間,縱然歷史鉅變,世界毀滅,沒有聲息的陽光雨雪,都會永遠來到人間。
它們從來都不會吝嗇,事實上,很多人世的自然災害,都與他們的慷慨息息相關。
“當我正想向父上提出和荊衣的婚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荊衣失憶了,確切的說,是我和她相處的那段記憶,消失了,”墨訓說着,眉皺得很緊:“當我想去找荊衣幫她恢復記憶的時候,她和大哥,突然成親了。”
“主上是誰的孩子?”遙汀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墨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們是清白的。”
“……我錯了,”遙汀擡手:“恆君接着說。”
“差不多也就這些吧,”墨訓突然失去了傾訴的力氣。
差不多就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敷衍了?
仙緣宮裡的仙緣線呢?究竟是誰剪斷的?這些事情,難道墨訓不知道?
一個一個的問題,接二連三的跳出來,但是遙汀沒有問出來,等着墨訓進行情緒的沉潛。
但是情緒這個東西,沉潛久了,就變成了沉默。
好像等了一千年那麼長,遙汀終於開口:“恆君,您就不能收手麼?”
“你是來阻止我的?”墨訓的眼裡,突然出現了很強烈的敵意。
“不,”遙汀誠心的回答:“我是來阻攔你的。”
“有區別?”墨訓挑眉。
“筆畫不一樣,”遙汀非常淡定。
墨訓點頭,似乎很讚賞她的答案。
又是默默無語。
日薄西山,紅雲染天。
遙汀起身告辭。
臨走到店門前的時候,墨訓從她身後叫住她:“遙汀,不要參與這件事情,無論法天的父上是誰,爲了他母親,我總是不忍見他傷心。”
“恆君,”遙汀微微側過頭:“您懂了什麼叫做‘求不得’麼?”
墨訓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小鎮空曠的街市,很淒涼。
路上間或走過幾只被主人拋棄的家貓和家狗,如今,它們都成了野貓和野狗。
沒有人聲的小鎮,就像一座鬼城,絕世於人間。
離和法天最後約定的日子,還有六天。
這個時候,她該憂心如焚纔對的,怎麼在她內心深處,平靜到這種微瀾不動的程度?
難道真如法天所說的,她就是一塊磐石麼?
帶着這個疑問,遙汀回到了冥思,沒想到在冥司的幽冥門旁,竟然看到飄着很多的紅綢。
鬼差見遙汀看着紅綢,連忙殷勤的快步跑過去:“司書,天后病重,說是可以用紅綢辟邪,所以連冥司也都掛上了。”
比想起‘天后病重’這件事,遙汀首先想到的竟是‘掛紅綢辟邪’這種奇妙的事情。
“是誰說掛紅綢可以辟邪的?”還有,仙人也開始相信這樣的事情了?
“是命格說的,”鬼差連忙應道:“命格說是人世都是這樣做的。”
…………太假了。
“紅綢是誰綁的?”遙汀和紅綢較上了勁。
“是天后身旁的仙娥,”鬼差知道遙汀身份,千千萬萬的不敢怠慢。
遙汀終於不再問,只靜靜的點點頭,謝過了惶恐的鬼差,離開了幽冥門旁。
結果讓她無語的是,竟然連司書殿的一左一右一門一戶上面,都綁着紅綢。
“我本來是不想讓那些仙娥綁的,”洛涯正斜着欺身在殿門旁:“可是她們哭得眼睛都腫了,我實在不太好意思不讓他們綁。”
“恩,”遙汀點點頭:“沒什麼。”
說實話,天后到底是要做什麼,遙汀也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天帝和天后之間的感情,一直都只是一般般,‘恩愛’這兩個字一個詞,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奢侈了。
天后曾經算計過她和法天,但是事後天后解釋過,說是她是一時迷糊,想幫法天,沒有思量過厲害,竟還要給遙汀跪下恕罪。
遙汀雖然暗自不相信,但是也實在想不到別的理由,天后找她說的時候,事情已經過了將近三百年了,遙汀根本就不想提起那件事,當時也就敷衍而過。
她和紫薇星君熟悉之後,紫薇星君曾經以明示和暗示的方式告訴過遙汀,天后不簡單,但是究竟如何不簡單,紫薇星君卻沒有多說。
天后不簡單這件事情,其實不用紫薇星君說,遙汀也自然能夠看出來,但是從那件事之後,天后真的再也沒有做過什麼特別奇妙的事情,除了當時那個仙娥刺死了零夜的事情,真的便沒有什麼了。
“今天殿裡的事情忙麼?”遙汀隨口問着殿內的事務。
“我還是很閒,”洛涯的語氣平常簡單,看不出是表示惋惜還是樂意:“只不過,今天忙了一點點。”
遙汀隨口說道:“難得啊,是什麼讓你突然閒裡偷忙的?”
“雲逸和我告假出去了,”洛涯想了一會兒:“話說他來了好久了,可是自從來了之後,還真是沒有去天界再見過紫薇大帝呢。”
雲逸去見星君了?遙汀怎麼都覺得,這件事不太好。
“咦?我不應該給他假麼?”洛涯見到遙汀沉着臉,以爲是她找雲逸有事。
遙汀漫應:“不是,我就是在想他去做什麼。”
爲了不再繼續討論雲逸的事情,遙汀轉語道:“我去人世見恆君了,不知道他一個人在那住着習不習慣”遙汀和洛涯一路走進去,看着花圃裡各色的菊花,展着細小的花手。
“他在人世?”洛涯皺眉,低聲輕喃:“他不是說過,絕對不在人世居住的麼?”
“這樣啊,”遙汀不太在意:“天后真的病重了?”
“不知道啊,”洛涯似乎可惜卻又貌似不在意的說道:“天后一直那麼健康,也該生次病啊。”
遙汀望天,不知道這是什麼邏輯。
正想着的遙汀,卻突然聽到洛涯小聲的嘟囔:“遙汀,你知道虎獸,哦,就是紫薇大帝送給你的那隻黑色的虎獸,是佛祖座下的貔貅麼?”
遙汀頷首,表示自己知道,等着他說下去。
“我審過它,它和紫薇大帝沒什麼關係,佛祖將它暫時攆出作爲懲罰是事實,後來老君怕佛祖以後要,因此就留在了自己的宮中,後來紫薇大帝看到了虎獸,說是喜歡,因此就要去了,可是在沒有送給你之前,它被天后下藥了,”洛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天后只是想讓虎獸給雲逸傳話,但是我不懂是什麼意思。”
遙汀側目看他,那意思是說:你怎麼不來問我?
“因爲,”洛涯對手指:“我是想要自己想想麼,憑着我的智慧,應該不是問題吧?”
如果你覺得不是問題,爲什麼還要使用疑問句?遙汀此時心中十分的無奈,可是已經這麼久了,拿他也沒有辦法。
“你還想知道是什麼話麼?”洛涯閃亮着眼睛,等着遙汀期待的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