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外的拍門聲:
“使不得啊媳婦!!使不得!!”
楚生沒有動, 依然望着真嗣。真嗣沒說話,轉身去開門。
門一開一直趴門上聽動靜的張司青便衝進來扶着楚生肩搖晃:
“我真預言帝了哎喲喂!剛說你會衝動你就衝動了!媳婦你怎麼不想想你爸你叔還有你鼠啊?”
楚生瞥了眼真嗣道:
“我想過了。”
“媳婦你少死鴨子嘴硬了!不是說過的話就一定要算的,也不是欠下的情就一定要還的!”一扭頭:
“木頭你說是吧?”
真嗣合上門, 緩緩回過身。
楚生看着真嗣那肖邦都彈不出的憂傷的眼神就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對自己又生出一股厭惡。也許剛纔自己的那句“我跟你回日本”不是對真嗣感情的肯定, 而是一種踐踏……
其實楚生心裡知道, 真嗣想要的, 不是楚生一時感動一時歉疚而給的一句承諾,而是一種細水長流的甚似親情的羈絆……
然而楚生也知道,自己是給不起了。
不是楚生不想爲真嗣敞開心門, 而是心裡住着的某個忘恩負義的混蛋從門裡上了鎖,將鑰匙吞進了肚子……
楚生沒本事讓那混蛋把鑰匙吐出來, 便也沒本事打開心門讓真嗣進來。
真嗣並沒有回答張司青的問話, 只是目光越過張司青的鳥窩頭落在楚生臉上。
白熾燈光中, 楚生的臉色有些發白,眼神卻很堅決:
張司青一看這一切盡在不言中情深深雨濛濛的架勢就泄氣地鬆了手。
“成……成……你們愛怎麼怎麼着吧……”
說完就去行李包裡找出換洗的衣服拿了新買的毛巾牙刷進了浴室。
楚生聽那門“砰”的一下合上, 不免有些黯然。
張司青是很少生氣的,即使生氣了也不會表現出來。張司青對楚生近乎過度的保護,不是因爲知道楚生的過去,而是因爲真心喜歡着楚生,將他當家人來看待。
然而這次楚生的搖擺, 確實讓張司青非常不悅, 這有點像看着早戀孩子的父母的心情, 他覺着楚生這是在糟蹋自己, 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將來定是要後悔的,卻又明白多說無益, 楚生根本聽不進。
張司青出來後,也沒和兩人說話,看一眼擱着兩個枕頭的臥室,皺了皺眉,自顧自去了另外一間,合上門就睡了。
楚生洗完澡出來,真嗣還在電腦前敲鍵盤。
楚生知道真嗣不怕冷,但還是拿了件外套給他披上:
“春天要捂,別脫得太快。”
真嗣回過頭,檯燈下一雙眼炯炯有神,讓楚生不自覺地就聯想到上次那句“let’s make love everywhere in Shanghai”於是臉紅了。這時候真嗣也盯着楚生微張的脣發呆,氣氛霎時就粉紅了。
楚生覺着有些尷尬,忙低了頭道:
“早點睡吧……”然後就想鑽被子。手腕卻冷不防地被拽住,身子一斜就跌坐在了真嗣的腿上。
楚生只覺着血“唰”地一下就涌到了臉上,一直紅到耳後根,之前和真嗣相處,肢體接觸也沒覺着什麼,但自從下午親吻過之後,便有了某種彆扭的感覺。
真嗣卻不放過慌張的楚生,手臂一收將他圈在懷裡,擡頭迎上楚生的目光。
楚生覺着,自己對真嗣犯了認識片面以偏概全的錯誤,一直以來都認爲他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直到今天才知道,一個男人,也可以用眼神勾人。
這種勾人,不是說眼神有多嫵媚多□□,而是那種坦誠而堅定的愛慕,是任何一個渴望愛情的人都難以拒絕的。
幸好真嗣並沒有做什麼,只是環着楚生,敲着鍵盤在一個頁面裡打下一堆日文,隨後鼠標點了翻譯鍵。
於是呈現在楚生面前的是這樣一段話:
“生,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每天都在噴泉前等着對方,風雨無阻。
那天你哭了,我安慰你的時候忽然覺得慶幸,原來這世上還有人需要我。
我走的時候,你說一定要回來,我回來了,卻發現你不再需要我……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想得太天真……
這次我回來,只是想安慰你,但你說願意和我回去,我又忍不住動了心。
我剛訂了兩張後天的機票,這兩天的時間裡,我希望你好好考慮。
如果你決定留下,不用覺得歉疚,只要來機場送我。
如果你決定要走,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認真對待這份感情,即使你不能忘記過去……
我已經等了十八年,不在乎再等十八年。
但我等的,不是你一句承諾。
生,你能明白?”
楚生看完後,眼眶紅了,扭過身摟住真嗣的脖子:
“我明白……”
真嗣回抱住他,閉上眼,感受着這片刻的溫存。
第二天一早,楚生就聽到一陣“啊啊啊啊”的狼嚎聲,勉強睜開眼,就見了穿着褲衩的張司青在客廳裡來回奔跑。
楚生看了會兒清醒了些,撐着腦袋點評一句:
“真性感。”
張司青耳朵好,猛一個急剎車道:
“媳婦我吵醒你了?”
楚生聽張司青這語氣看來是對昨天的事不再介懷了,畢竟自家人沒有隔夜仇,楚生心裡頓時舒坦了許多:
“真嗣呢?”
“買早飯去了。”
“你蹦躂什麼?”
張司青猛地跪倒在楚生牀前,緊張兮兮道:
“媳婦,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楚生支起身:
“聽說過啊!怎麼了?”
“這句話裡‘水’對應的是‘人’,也就是‘師傅’;‘魚’對應的是‘徒’,也就是‘徒弟’,那麼我家猩猩和我家小寧在一起豈不是‘魚水’之歡了?我得趕快去日本阻止悲劇的發生!!”
楚生聽完後,斜着眼看張司青:
“都已經‘one night in 日本’了,關鍵詞:父子,幼齒,年下,夜店,束縛,……”
“嗷嗷嗷嗷嗷嗷嗷!”張司青抱着腦袋又衝出去了,片刻後拎着那個他來時拎着的行李包衝出來:
“媳婦我先去了!你到底決定怎麼着那是你的事!但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實在煩透了乾脆兩個都不要,咱們搞百……”
“合”字還沒說出口,呆毛就探測到一股強大的攻氣場。
張司青縮着脖子回過頭,就見了被網友嘲笑爲以燒餅爲國旗的某國人民正端着燒餅沉默地注視着他。
於是張司青給楚生拋了個悽楚的媚眼便灰溜溜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