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的音樂聯賽如今受到全世界的矚目,是因爲整個樂壇的衰敗,並不僅僅只是華國一家之事,實際上,整個世界的流行音樂行業,都在遭受着同樣的困擾跟衰落。
所以泥轟人也想舉辦音樂聯賽,這一點,吳良並不奇怪,他驚訝的,是泥轟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的音樂聯賽,很可能將會緊跟着華國的聯賽展開。
要知道,這時候全世界都還在觀望,想通過對華國聯賽的觀察,來驗證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做成呢!
泥轟人就一點兒也不擔心,萬一這事兒到最後沒能成功,他們將爲此付出巨大的代價嗎?
吳良詫異地看向山木秀夫,山木秀夫似乎能猜透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解釋到:“正如你所想的那樣,我們泥轟的音樂聯賽,同樣會訂在明年展開,因爲我們整個泥轟的音樂界經過細緻的討論和研究,一致認定這是拯救整個音樂行業最後的機會,我們泥轟人一向是看準了就去做,沒有你們華國人想的那麼多,那麼複雜。”
“但萬一失敗了呢?”吳良忍不住問到。
“失敗?”山木秀夫哈哈大笑:“失敗了,就當是交了一次學費,舉辦了一個失敗的綜藝節目,我想情況就算再壞,也不會比現在壞到哪兒去。”
吳良仔細一想,還真像他說的,無論是華語樂壇還是泥轟樂壇,此時都已經跌落到了谷底,就算失敗,情況又能比現在糟到哪兒去呢?
看來山木秀夫也是個果斷的人,他只要做了決定,立刻就會去實施,因爲他比秦老爺子更年輕,身體稍微能吃得消。
而且估計他也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想盡快把這件事辦成吧。
吳良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兩圈,雖然很佩服山木秀夫和泥轟音樂人這樣果敢的決定,但他並不想就此將音樂聯賽的細節和盤托出。
因爲歷史告訴我們,泥轟並不是一個感恩的國度,這個國家在古華夏的庇護下成長了數千年,但從來沒有忘記顛覆華夏,反噬舊主,泥轟人從來都是欺軟怕硬,要是真的教會了這個徒弟,恐怕就要餓死華國這個師父了。
所以吳良微微思考了一番之後,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對山木秀夫說到:“其實這件事,我覺得你不應該來問我,要知道,現在主持音樂聯賽的,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賀公子……”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問那位賀公子?”山木秀夫皺着眉頭問到。
“當然。”吳良挑了挑眉毛,笑道:“他纔是聯盟主席,聯賽的事,全是他說了算,你不去問他,反而跑來問我,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事實上,按照正常的程序,聯賽的事應該是音協說了算,哪怕賀公梓是聯盟的主席,他也最多隻能起個輔助和溝通的作用,根本做不了主。
但奈何賀公梓身後有着滔天的勢力,即使是音協主席臧德善,都不敢對他說半個不字,所以如今整個音樂聯賽的操辦事宜,已經被賀公梓一手掌控。
吳良的意思,就是你想打聽聯賽的事情,沒問題,但你問錯了人,我說的話,現在已經沒用了,聯賽最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你還是得去問那個姓賀的。
但山木秀夫在來之前,顯然做過很多調查,他並沒有因爲吳良的這幾句話而喪失目標,反而微微挺直了身子,望着吳良認真的說道:“吳良桑,你沒有說話!”
“嗯?”吳良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現在聯盟主席的位置被那個姓賀的佔據了,”山木秀夫繼續說道:“但整個聯賽的框架,乃至於其中很多的細節,都是由你和秦老先生共同制定的,所以要說對聯賽瞭解的最清楚的,還是要算你和秦老先生,而如今秦老先生已經不在了,我想,我最應該找的,其實還是你!”
山木秀夫不愧是個老狐狸,他很清楚,論到誰對聯賽最瞭解,不是那個如今搶走了聯盟主席位置的賀公梓,而是吳良和他的老師秦瀾。
秦老爺子爲了這個聯賽,苦心謀劃了十幾年,這其中所付出的心血,豈是賀公梓短短几周之內就能搶走的?
不管賀公梓最後把音樂聯賽辦成什麼樣子,但山木秀夫堅信,秦老爺子花了十幾年構思和制定出來的計劃,纔是音樂聯賽最正確的打開方式,這一點,賀公梓和他背後那些人,拍馬也追不上。
所以他根本不去找賀公梓,而是直接找上了吳良,他要的,是真正的聯賽,不是那些紈絝子弟用來撈政績或是吸引眼球的玩物!
吳良也聽懂了他的意思,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會把這其中的門道告訴山木秀夫。
開玩笑,要是讓泥轟人的聯賽辦的比華國還好,讓泥轟人走在了世界音樂行業的前端,那他怎麼向自己的老師秦瀾老先生交代,怎麼向自己的媳婦兒交代,怎麼向小二……和它的馬子交代?
這是我們的構思,我們的創意,所有的榮譽,都應該屬於我們華國的音樂人!
吳良緊緊抿上了嘴巴,望着山木秀夫,一言不發。
“吳良桑是害怕我們把聯賽辦的更好,搶了華國同行的風頭嗎?”山木秀夫一眼就看穿了吳良的心思,半眯着眼睛問到。
他的眼神裡閃爍着一絲思索的光芒,顯然正在試圖尋找辦法說服吳良。
吳良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可他那雙似笑非笑地眼睛,顯然已經回答了山木秀夫的問題。
山木秀夫眼眸裡閃過一抹寒芒,突然咧開嘴,訕然一笑:“吳良桑拳拳愛國之心,讓老夫很是欽佩,看來秦老先生果然沒選錯人,您,值得他如此看重!”
吳良淡然一笑,對於他的馬屁照單全收,但表情卻沒有絲毫鬆動。
“不過,”戲肉來了,山木秀夫果然很快級拋出了他的誘餌:“如果吳良桑能夠將音樂聯賽的種種細節如實相告,我可以承諾你一件事情:我們泥轟人將竭盡全力,幫助您重新奪回聯盟主席的位置!”
“奪回聯盟主席的位置?”吳良聽到這句話,渾身輕輕一顫,一絲困惑卻悄然浮上了眉間:“你們泥轟人,有什麼本事誇下這樣的海口?”
“呵呵。”山木秀夫見他果然意動,頓時重新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樣,還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我說的,並非海口,而是根據事實做出的判斷。”
“判斷,什麼判斷?”吳良更奇怪了,一個泥轟人,不遠萬里來到華國取經,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根據事實做出的“判斷”,你以爲你是誰,神算子還是通天曉?
然而山木秀夫既然敢拿這件事來引誘吳良,顯然也不是信口開河,見到吳良臉上的質疑,他毫不慌張的說到:“我想吳良桑應該很清楚你們華國有一句古語,叫做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這句話是這麼說的吧?”
吳良乍一聽到這句話,頓感有了那麼點兒意思,於是點點頭應到:“對,是有這麼句古話。”
山木秀夫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說到:“這也正是我之所以有信心幫助您奪回那個位置的重要原因!”
“哦,怎麼說?”吳良覺得自己竟然有點兒被繞進去了,於是忍不住好奇的問到。
山木秀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端正了一下坐姿,這才緩緩說道:“但凡一件事初創,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會犯許多錯誤,也會走許多彎路,成功的人,就在於他能克服這些麻煩,改掉自己所犯的錯誤,然後重新讓事情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而失敗的人,往往是因爲他們無法克服麻煩,也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最終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至與成功擦肩而過。”
“你們的音樂聯賽,在我看來,現在就正處在這樣關鍵的路口處。”
“音樂聯賽,是一件開創性的偉業,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成功的例證可以去追尋,也沒有現實的經驗可以去參考,所以在最初的這段時間裡,難免會遇到一些麻煩,犯下一些錯誤,又或者走上一些彎路,而這件事到底能不能辦成,最關鍵的,還是要看你們的帶路人,能不能帶領你們克服麻煩,避免錯誤,走上正軌……”
“但可惜的是,按照我在華國所聽到的各種傳聞來看,現在的那位聯盟主席賀先生,顯然並不是這樣一個有能力的人,他的口碑極差,評價更是志大才疏,讓這樣一個人來做這樣一件具有開創性的事情,恕我直言,你們的聯賽,恐怕會走上很多彎路,甚至遭遇重大的失敗,這一點,只要那位賀先生依然在職,將無法避免。”
“但是反過來看,那位賀先生的失敗,對於吳良桑您來說,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爲只有這樣,其他人才會認識到吳良桑您的價值,同時也會更明白,到底在誰的帶領下,華國音樂聯賽才能走上正軌,重新煥發出生機。”
“所以我纔會說,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吳良桑,您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吳良捏住下巴,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這才用力地點點頭道:“嗯,你說的的確有一點兒道理……”
“可是……”他突然擡起頭,好笑的看着山木秀夫,問到:“既然按照你說的,我遲早會奪回那個位置,那還有你們泥轟人什麼事兒?你說幫我,那不是空口白牙的說大話嗎?”
“不,我並不是在說大話!”山木秀夫一臉嚴肅地駁斥了吳良的話,用很認真的態度說到:“雖然我很看好你重新奪回屬於你的位置,但有一點你也不得不慎防:如果因爲那位賀先生的失敗,而導致華國政府認爲音樂聯賽並不可行,他們很有可能放棄對聯賽的支持,從而讓您和秦老先生十幾年的謀劃,統統變成一場空……”
山木秀夫的話還沒說完,吳良的臉色已經勃然大變。
山木秀夫說的沒錯,如果賀公梓失敗了,那結果將很有可能朝兩個方向演變:第一,當然是大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而重新邀請他出山,來帶領大家繼續把聯賽辦下去,但另一個可能,也不能忽視——那就是政府對音樂聯賽失去信心,從而停止對聯賽的聯賽的支持。
如果是第一條的話,那自然是皆大歡喜,惡人得到懲罰,好人也得到回報,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但如果是第二條的話……
吳良真是想想都覺得渾身不寒而慄,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事,他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跟地下的秦老爺子解釋。
不,這樣的事情絕不能讓它發生!
吳良內心深處發出了一聲劇烈的咆哮,雙目中寒光閃爍,望向山木秀夫,問到:“你有辦法?”
山木秀夫一聽這話,立刻明白自己的話已經起了作用。
他的嘴角頓時浮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不疾不徐的又捋了捋自己的鬍子,這纔對吳良說道:“就是我剛纔所說的,如果有一個成功的典範在,那華國政府就會認真地考慮,到底是音樂聯賽不行,還是他們選出來的執行人不行,這個道理,我想吳良桑應該明白吧?”
吳良沉默了良久,緊緊皺着眉頭對山木秀夫問到:“所以你說的成功的典範,就是指你們泥轟的音樂聯賽?”
“當然!”山木秀夫傲然道。
吳良心裡泛起一股苦澀,卻在臉上裝作譏諷的笑到:“你憑什麼覺得你們泥轟的音樂聯賽就一定會成功?”
“因爲我們齊心。”山木秀夫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們泥轟,從上至上,所有人都齊心協力的想把這件事辦好,所以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成功,正如你們華國有句古語說的,萬衆一心,其力斷金,我們在聯賽這件事上,沒有你們華國的勾心鬥角,所以我們有信心能把這件事做到最好!”
聽完山木秀夫的話,吳良的心情簡直苦的能滴出膽水來!
賀公梓,賀雲山,這兩叔侄,簡直就是華國的萬古罪人!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特別是你,賀公梓!”吳良暗自在背後捏緊了拳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指甲好似刺進了肉裡,帶來一陣劇烈的刺痛,但他並不打算鬆開手,因爲只有這樣的痛,才能掩蓋住他心底此刻的恨意。
吳良並不是個胸襟有多麼寬闊的人,但在他二十幾年的前半生中,還從來沒有如此憎恨一個人,甚至恨到想讓他去死的地步,賀公梓,無疑已經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他,值得成爲吳良一生的對手!
在山木秀夫滿含期待的目光中,吳良的臉色陰晴不定,一直隔了許久,也不知道時間到底流逝了多少,吳良終於黯然的點了點頭,用沙啞的嗓子對山木秀夫說到:“好,我可以把聯賽的一些細則告訴你,但有些東西,是老師的心血,沒有他的允許,我不能私自向你透露,所以我能告訴你的,只是一部分,你休想從我這裡把老師數十年的心血全都拿走!”
“一部分啊……”山木秀夫捋了捋自己的鬍鬚,臉上帶着一股毫不掩飾的失望。
他沒想到,吳良到了這種時候依然有所保留,但回過頭想想,這也很正常,華國人在教徒弟的時候都有保留一手的習慣,按照他們的說法,這叫“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吳良就算真的什麼都跟他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對方已經傾囊相授。
與其彼此猜疑,不如把話說在明面上,這樣以後也不會傷到和氣,同時又能維持這種亦敵亦友的關係。
山木秀夫鄭重地點了點頭,對吳良回答道:“好,那關於聯賽的具體事宜,我們會在稍後專程登門拜訪,今天這個地方,恐怕您也沒心思和我們詳談,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具體的時間,我們再打電話約定!”
“慢走,不送。”吳良衝山木秀夫揮了揮手,望着一羣人遠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複雜。
這時候,從頭到尾一直在旁邊安靜聆聽的和路雪,終於來到了吳良背後,低聲問他到:“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爲什麼?”吳良回過頭來,奇怪的看着她。
和路雪鼓着臉,顯然有些不高興,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她咬着牙氣呼呼地問到:“你這樣做,就不怕人家說你是賣國賊嗎?”
吳良愕然,隨即啞然失笑。
“哪有這麼嚴重?”他拍了拍和路雪的俏臉,大笑着說道:“就算我不說,人家也遲早會研究出來,說穿了,這也不是什麼高科技含量的東西,哪裡就能跟賣國賊扯上聯繫呢?而且……”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轉向門外,望着外邊那片幽藍的天空,幽幽地嘆道:“我能讓老師的心血,毀在那個姓賀的手裡,這件事,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不利,我一定要在他把聯賽帶進深淵之前,把他趕下臺,這樣做,不僅是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整個華語歌壇……”
和路雪看着吳良蕭索的背影,眼神裡流露出些許疑惑,但很快,這些疑惑就被信任給代替了。
“我相信你。”她輕輕地靠到了吳良的背上,用臉龐摩挲着他的臉龐,閉上眼睛悠悠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只爲了自己的人,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吳良感受到了她臉蛋上傳來的驚人的滑膩,以及從心間流淌過來的溫暖,頓感渾身的疲乏彷彿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了,轉過身用力地摟住她,輕輕把嘴脣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呃……”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很尷尬的聲音,吳良二人扭頭一看,卻剛好看到羅明禮正用責怪的眼神盯着他倆。
“這是靈堂,你們要親熱,還是應該注意一下地方!”羅明禮咳嗽了兩聲,用乾癟癟的語氣責備道。
夫婦二人雙雙吐了吐舌頭,然後吳良問道:“師兄,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關於聯賽的事,我想晚上跟你好好談談。”羅明禮淡淡的回答到。
之前哪怕是吳良一直在負責聯賽的相關事宜,羅明禮也沒用這樣的語氣跟吳良說過話,因爲他一直覺得吳良資歷太淺,恐怕承擔不起秦老爺子給他的重擔。
但是在自己的想法改變了之後,羅明禮開始重視起吳良的意見來,畢竟兄弟齊心,其力斷金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而他要跟吳良說的,正是之前他私自在謀劃的打擊賀公梓跟他的音樂聯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