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吳良終於啓程坐上了飛往米國的航班。
不過他的第一站並不是舊金山,而是紐約。
紐約是米國的經濟中心,是米國第一大國際都市,以及第一大國際港口,它坐落在米國的西海岸,擁有“蘋果城”、“大都會”之稱。
據說這裡是全世界擁有富人最多的地方,也是全世界擁有窮人最多的地方,這裡有鋼鐵林立的高樓大廈,也有污濁混亂的地下世界,這裡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窮人的地獄。
曾經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華國有一部很有名的電視劇,講的就是改革開放初期一羣華國人到紐約後的生活。
吳良記得那部電視劇裡有一段話,他至今還記憶尤深。
那段話是這樣說的:“如果你愛他,請帶他去紐約,因爲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他,請帶他去紐約,因爲那裡是地獄。”
恐怕世界上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座城市,會有一個這樣如此兩極分化的評價了。
而吳良之所以先到這裡,就是因爲歐陽宓和劉雲霄的妻子正在紐約接受治療,這裡,有全世界最好的癌症治療機構。
吳良到來,是提前給劉雲霄打了招呼的,所以他剛出機場,就看到這位天王竟然親自來迎接他了。
劉雲霄帶着一個長檐的鴨舌帽,還戴了一副大大的蛤蟆鏡,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哪怕是在米國,也隨時可能被大批的記者包圍,所以沒有這一身行頭,他還真不敢出門。
兩人的見面,就像是諜戰劇裡地下黨接頭似的。
“走。”一接到吳良,劉雲霄不敢耽擱,馬上拉起他就走,直到兩人鑽進了汽車,他才鬆了一口氣,摘下了臉上的蛤蟆鏡。
“劉哥你真牛!”吳良衷心佩服的豎起大拇指說道:“在米國都打扮的小心翼翼地,我要是有一天能像你這樣,一定得把自己給憋死!”
劉雲霄呵呵一笑,知道他是藉着調侃在誇自己,回頭拍了他一下。
“對了。”他問到:“你那演唱會怎麼樣了,準備好了嗎?”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吳良笑着回答道:“等探望完宓姐,我就要飛過去了做先期準備了,怎麼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算了,我還是過兩天再過去吧。”劉雲霄苦笑着說道:“這邊實在離不開人。”
看到他的表情,吳良不由的心裡一緊,壓低了聲音問到:“宓姐……真的那麼嚴重嗎?”
劉雲霄眼皮子耷拉了下來,抿着嘴搖了搖頭。
“比你想象的更嚴重。”他苦笑着說道。
吳良不說話了,車上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這時候實在不適合再多說些什麼。
兩人很快來到醫院,劉雲霄徑直把車開進了車庫,然後拉着吳良來到了歐陽宓的病房。
其實歐陽宓是有專人看護的,米國的治療費雖貴,但憑她的身家,還是承擔的起。
而劉雲霄的妻子,則是在這家醫院的另一個部門,兩人的病況輕重程度完全不一樣,所以也不可能同住在一起。
只是當吳良看到歐陽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差點兒沒掉下眼淚來。
曾經的“大嘴歌后”,如今真的只剩下一張大嘴了,她靜靜的躺在病牀上,瘦小的身體緊緊蜷成一團,面色蠟黃,形如枯槁,那張曾經充滿了風情的俏臉,如今看上去跟惡鬼似的,頭髮更是掉的精光,只剩下一顆黃橙橙的頭顱。
她的腹部,插着幾根形狀不一的管子,其中一根噗噗的冒着氣,連接着地上的一個玻璃瓶子,也不知道那瓶子裡裝的什麼,像是在吹風似的,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而另一根管子,則連接着掉在頭頂的水袋,裡面盛放着乳白色跟牛奶一般的液體,緩慢的滴落,伴隨着歐陽宓的呼吸一起一落。
吳良從沒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活生生從一個風情萬種的大美女,變成如今這般人不似人,鬼……的模樣。
怪不得無論是劉雲霄還是和鈺,只要一談起她,總是一副不忍多言的模樣。
連他自己看了,都覺得心裡疼的跟刀割似的。
“她……”吳良指了指病牀上的歐陽宓,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問劉雲霄道:“還能說話嗎?”
“可以。”劉雲霄已經用手捂住了嘴,同樣雙眼溼潤,卻堅定的點點頭:“還能說兩句,不過不要說太多,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吳良趕緊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有個老媽子,正坐在座位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瞌睡,看到吳良進來,露出一個驚詫的眼神。
不過又看到隨後跟進來的劉雲霄,她臉色頓時放鬆了。
“宓姐。”吳良沒有閒心去搭理她,而是徑直走向了牀上的歐陽宓,輕輕喚了一聲。
歐陽宓似乎隱約聽到了什麼,虛弱的睜開眼睛。
“阿良?”她的嘴皮子動了動,可聲音實在太小,吳良根本就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麼。
不過從她的眼神中,吳良已經讀懂了她的意思。
“宓姐,我來看你了。”吳良連忙坐到她牀邊,毫不忌諱的伸手攔住了她的一隻手。
可那手剛一握住,他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完全只剩一截骨頭了呀!
看到吳良二話不說,上來就先哭上了,歐陽宓頓時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但或許是她的身子實在太疼,笑的時候也緊皺着眉頭,看上去更添幾分淒涼。
“別哭。”她輕輕地蠕動嘴脣說道。
這句話吳良倒是聽見了,趕緊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拉着歐陽宓的手說道:“宓姐,你放心吧,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歐陽宓又笑了笑,但卻閉上了眼睛。
“宓姐……”吳良踟躇了一下,低下頭去問到:“我現在,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
歐陽宓搖了搖頭,嘴裡悠悠地說道:“我很好,謝謝你。”
吳良咬了咬嘴脣,突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這時歐陽宓突然又睜開了眼睛,彷彿想到了什麼,微笑着對吳良說道:“唱首歌吧。”
“啊?”吳良一時沒聽清,連忙俯下身去。
“給我唱首歌吧。”歐陽宓有氣無力地說道:“好久沒聽人唱歌了,好懷念……”
吳良舔了舔舌頭,總算明白她在說什麼了。
這種要求,他怎麼會拒絕呢?
於是他想了想,開口唱到:
“不要問,不要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
歐陽宓突然用力地搖了搖頭。
吳良嚇了一跳,連忙湊上去問到:“宓姐,怎麼了?”
“不要,這首。”歐陽宓鼓着嘴說道:“唱給,我的。”
吳良撓了撓頭,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估計她是想要一首諸如《千千闕歌》那樣,專門唱給她的歌。
這個嘛……倒也難不住吳良。
吳良馬上在腦海裡呼喚系統到:“快出來,黨/國現在需要你!”
系統似乎已經憋了好久了,聞言立馬出現在吳良腦海中,語速極快的說道:宿主有什麼事?
“現在的情況你看到了。”吳良指了指臉色蠟黃的歐陽宓,問到:“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歌,可以讓她心情稍微好一點兒?”
系統不置可否地問到:你是想讓她心情好一點兒,還是想讓她喜歡?
“心情好一點兒。”吳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沒有!”系統斬釘截鐵地說道。
“怎麼可能?”吳良失聲叫到:“你可是無所不能的系統啊!”
“換成是你要死了,你會因爲一首歌心情好一點兒嗎?”系統反問他。
吳良:“……”
“那就讓她喜歡吧!”他豁出去道。
“這個可以有。”系統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快速的在曲庫裡搜索起來。
片刻之後,一大串歌單出現在了吳良的腦海中。
“就第一首吧。”這時候吳良也沒心情也探索那一首更好了,直接欽點了系統認爲最合適的那一首。
悠揚的歌聲開始在他腦海裡飄蕩,隨後他很快就掌握了這首歌的唱腔。
“你確定這首歌她會喜歡?”吳良疑惑地問到:“我怎麼覺得聽起來這麼悲涼?”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系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針對歐陽宓,竟然發出了這樣的慨嘆。
如果是和路雪在這兒的話,估計會對系統翹起根大拇指。
可吳良這時哪還有心思跟系統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馬上就把思維重新拉回到了現實中。
這時他發現歐陽宓竟然再次睜開了眼睛,正滿懷期待地看着自己。
吳良突然之間有了一種被她當成“知己”的受寵若驚地感覺。
算了,不管好壞,先唱了再說!
他一咬牙,對歐陽宓說道:“宓姐,這首歌調子不太……喜慶,你聽完可千萬要保持住心情啊。”
歐陽宓嫣然一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吳良這才吊了吊嗓子,開口唱到:
“我有花一朵
種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與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來入夢”
聽到他的歌聲,歐陽宓忽然渾身一震,眼神漸漸變得放空起來。
這是一首表達女人內心寂寞的歌,或許說,它是一首脆弱的女人內心的獨白。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花開花謝終是空,緣分不停留,春風吹又走,女人如花花似夢”,還有什麼話,能夠比這樣的歌詞,更能撩動一個終生未能得到幸福,卻始終遊走在男人身邊的女人的心絃呢?
歐陽宓突然間覺得自己,就像是吳良歌詞裡的那朵“女人花”,於盛世中綻放,如此璀璨奪目,如此舉世無雙,卻又於幽寂中落幕,如此戀戀不捨,如此柔腸百轉。
女人如花,如何不希望能有一個男人來呵護,來灌溉?但爲什麼,“花開堪折直須折”,那個折花的男子,卻始終未能到來?
又爲了什麼,“孤芳自賞最心痛”,於搖曳的紅塵中,卻始終等不到那個心心相印的人來入夢?
是緣分,是天命,還是造化弄人?
是我太過孤傲,還是太過清高,結果孑然一身,只能在繁花落寞中靜寂凋零?
我等待的那個男子啊,你到底在哪裡,爲何我都已經要跟這人世間道別了,你卻始終都不出現?
歐陽宓靜靜地閉上了眼睛,眼角兩行清淚默默地流淌下來。
“宓姐!”吳良猛然間看到這一幕,嚇得再不敢唱了,連忙俯下身來輕撫着她的後背。
“爲什麼?”歐陽宓癡癡地囈語道。
“什麼?”吳良沒聽清,連忙把耳朵湊得更近。
“爲什麼,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歐陽宓用疲憊不堪的語氣低低地念到,隨後在吳良駭然的目光中,陷入了沉睡。
“宓姐……”吳良看着雙眼緊閉的歐陽宓,喉頭費力地蠕動了兩下。
我,是不是被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