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兩天前大宋朝廷派使者來到金陵,說是要給皇帝的弟弟晉王提親,而且——非你不娶。”
“什麼?”唐紹難以置信,這種事若是真有怎麼會沒人告訴她?
“六哥從未和我提起,姐姐你就別說笑了。”
“我怎麼會跟你說笑,這是真的。”
見昭寧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唐紹這才心裡一沉,下意識問道:“今年可是開寶八年?”
唐紹啞然,開寶八年,開寶八年……不就是公元975年?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怎麼自己意見都想不起來了呢?
“唐紹,怎麼了,可是頭疼得厲害?”
“沒事,沒事……”唐紹揉了揉額頭,走到對面,拼命回想着歷史書上的記載,終於,腦子裡僅存的對李煜的一點記憶慢慢浮現出來:李煜,世稱南唐後主,公元九六一至九七五年在位。
九七五年!怎麼會這樣?唐紹簡直不敢相信,難道,南唐今年就會亡國了嗎?爲什麼,歷史竟是這般殘酷無情,原來並不知曉,只是此番身在其中才感受到了那無端的恐懼和擔憂。一筆帶過的歷史如今就要真實的發生在自己眼前,可自己卻無能爲力,真是沒用。
“姐姐。”唐紹深吸了口氣,道:“我不嫁,永遠也不嫁。”
“可是紹兒,身爲皇室宗族,姻親大事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眼下,宋廷步步緊逼,已無退路,如果你能嫁過去,興許南唐還有一條活路。”
唐紹聞言微怒,道:“你是想用我一生的命運來換取南唐幾日的平安嗎?我告訴你,這根本不可能!姐姐怎麼還不明白,和親一事不過是宋廷的緩兵之計罷了,無論如何,趙匡胤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着唐紹轉身離開的背影,昭寧心中一酸:紹兒,你本就是個苦命的孩子,自小就沒了父皇母后,全是六哥把你撫養成人,他那麼疼你,想必也是捨不得讓你嫁過去的。
回塵清閣的路上,唐紹不覺落淚,爲什麼自己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所有人的結局,卻獨獨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又或許,這一切都是假的,歷史上根本沒有文軒公主這個人,自己現在所經歷的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亦真亦幻的夢罷。
宋廷提親的事想必給了迴旋的時間,應該不會催的太急,不如趁這段時間去別的地方散散心,總比成天在宮裡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弄得心神不寧的好。
“唐紹,這是要去哪?”
聽見李煜叫她,唐紹急忙擦乾眼淚,轉身行禮:“六哥。”
李煜上前扶起她,微微笑道;“你這又是要去哪呢,我正想着去塵清閣坐坐,咱們兩兄妹也有好幾日沒在一起喝茶了,今日六哥在你那兒用午膳可好?”
唐紹點頭應好,心想:李煜平日裡並不是這樣熱絡的人,今日突然前來想必是爲了和親一事來找自己的吧。
兩人相對而坐,唐紹只顧低頭吃飯,默等着李煜開口。果然,吃了沒多大一會兒,李煜就放下了筷子,道:“唐紹,六哥今日前來是有一事和你相商。”
唐紹也停下動作,直視李煜的眼睛:“六哥要說的可是宋廷提親之事?”
李煜訝異,道:“你知道了?”
“是,方纔遇見昭寧姐姐,她對我講過了。”
“那。你怎麼看?”
唐紹毫不猶豫的反問道:“那六哥又意下如何呢?”
李煜被唐紹將了一軍,當時怔住,顯然沒想到唐紹的態度會如此強硬。過了許久,李煜想了想,嘆了口氣道:“你若能嫁過去自是最好,可是你若實在不願,六哥也不勉強你,昭寧已嫁做他人婦,六哥身邊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了,一想到你嫁過去要受苦,六哥心裡也不好受。”
“六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
“只是什麼?”
“我嫁與不嫁,根本就決定不了南唐的國運。眼下,大宋朝廷步步緊逼,不但六哥您去了皇帝名號自稱國主,還要每年向宋朝輸送貢賦。再者,兩國之間,宋兵已有瀕臨城下之勢,且趙匡胤野心難平,難道六哥認爲宋朝會因我一個小小的公主而停下他們南下的步伐和統一天下的野心嗎?”
說完這番話,唐紹看到李煜的袖口已經劇烈的顫抖起來,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果然只是個風流才子,根本不堪國之重任。
“六哥,可是亂了方寸?”
“是啊,你說的這些我從未想到過,我以爲,呵呵,我竟以爲他們是真心實意的。以爲只要和親就可以保南唐無虞。唐紹,六哥是不是太沒用了,連自己的這一方天下都……”
“不,六哥,你只是不適合這個位子罷了,有何錯之有呢?”
唐紹端起茶杯,細細品了一口,原來茶已經透涼透涼了。
其實,自己能把事情看得這麼通透,無非是因爲自己來自一千多年以後,已經知道那些歷史罷了。可越是這樣,唐紹就越感到痛苦,當她自己被不可逃脫的置身於歷史的洪流中,才發覺歷史竟是這樣沉重,沉重到自己根本無力改變。
轉眼已到初夏時節,唐紹在這宮裡悶了兩個多月,早就坐不住了,苦苦央求李煜准許自己到臨安玩一陣子,好不容易纔求下來。
到了臨安,唐紹和茗衣在相對安靜的地帶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圖的就是清靜。
“茗衣,你可知道這臨安城裡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
“回公主的話,奴婢不知。”
唐紹一臉的無奈:“茗衣,你可是土生土長的臨安人,居然還會不知道?還有,我早說過了,在外面叫我小姐就好,小心泄了身份。”
茗衣也笑了:“是,小姐,茗衣知道了。”
唐紹故意拍拍肚子:“我餓了,怎麼辦?”
“那奴婢去樓下叫點,看看這客棧裡都有些什麼。”
“哎,等會兒。”唐紹沒好氣的叫住她:“不如咱們去隨處轉轉?”
“奴婢可算看出來了,您就是一心想着去外面玩呢。”
“嘿嘿。”唐紹神秘一笑,道:“算你聰明,走吧。”
走在街上,唐紹都快覺得自己的兩隻眼睛不夠用了。左瞧瞧,右瞧瞧,生怕錯過了一樣。來到一家玉器店門口,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唐紹出於好奇,便拉着茗衣進去了。四處看了看,見櫃子上的一方玉硯臺做工很是精緻,心想:李煜最喜歡閒暇時賦詩作畫,若是把這方硯臺送給他,他一定會愛不釋手的。
店老闆見唐紹一直盯着那方硯臺,便笑着招呼道:“姑娘可是喜歡這方硯臺?”
“嗯,這玉的顏色很是晶瑩,像是瑪瑙一般,真真是一方上好的硯臺。”
“姑娘好眼力,這方硯臺是小店的鎮店之寶,平日並不上櫃,只因這家店不久便要遷到別處去,所以纔拿出來的。”
шωш⊙т tκa n⊙¢O
唐紹的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他也不說話,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唐紹,越看眼裡笑意越深。見她一心想買下那方硯臺,不禁搖頭,這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五六的年紀,身上的衣服也並不華貴,恐怕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哪裡買的起這樣一方價值連城的硯臺呢?想到這裡,他眼也不眨的扔在櫃檯上兩錠金子:“老闆,那方硯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