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子昌從外頭回來時,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所以當週子昌看到趙典時,首先就被嚇了一跳。
“你怎麼不點燈?”
周子昌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是周子昌太慫, 實在是趙典的樣子太過可怕,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桌子後頭, 眼睛還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然後周子昌就被盯得毛毛的。
“院子裡頭的芍藥開得真好, 是你自己種的?”
趙典的聲音淡淡的, 飄在空氣裡讓人聽不真切。
“嗯,我種的,就愛弄弄這些花花草草的。”
趙典從桌子後頭站了起來, 走到周子昌面前就對着他說道,
“這花開得真好看, 比我那副扇面裡的芍藥都開得好。”
周子昌呵呵一笑,
“是嗎?我看你才畫得好, 嘿嘿嘿嘿。”
趙典搖了搖頭,好像笑了又好像沒笑,
“三年前你在考場的時候,是被三皇子打出來的?”
趙典步步緊逼,周子昌就步步後退,
“嗯?是啊,以前不是說過了嗎?就是因爲亂說話, 纔會被三皇子給攆出來的, 不過現在都過去了, 就不說了哈!”
可是聽了周子昌解釋的趙典卻是沒有停, 非要把周子昌逼到門上無處可退纔算,
“其實你說的對,十年寒窗, 一朝提名,最後落得的,也不過是一個六品翰林。若是有貴人提攜還好,若是沒人理會,怕是此生遷升無望。你說這麼考來考去,當個天子門生又有何益?倒不如尋個貴人賭上一把,沒準以後能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呢,你說是也不是?”
周子昌整個被趙典困在房門邊上,就連動都不能動上一分。目之所見,唯有趙典一人。
“不錯。”
“太子死了,雅安縣裡所有的東西還查是不查?如果查了,這頂黑鍋又要扣到誰的頭上,嗯?”
然後聞言的周子昌就沒有再說話了。
倒是趙典輕笑一聲,將腦袋擱在了趙典的肩膀上。
“這世上的事情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想要知道誰是背後黑手嗎?看看最後獲益的人是誰也就知道了。你說,是也不是?”
周子昌勉強從嘴角扯出來個笑,
“是……”
“其實,我還沒有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因爲你畫得那副,芍藥……”
說罷,趙典就吻上了周子昌的脖頸,手下略一動作,就解開了自己的長袍。
長袍落地,滿室皆是旖旎。
其實周子昌不蠢,趙典都把話說到這裡了,如果他再抱什麼僥倖那就都是愚蠢。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別人都還不知道。
他喜歡趙典嗎?他喜歡。
他從來沒有見過趙典那麼純粹那麼幹淨,也那麼蠢的人。
他周子昌從一開始就是三皇子的人,三年前被三皇子從貢院裡被趕出來,也是他們兩個一起演的一齣戲。目的,就是要讓周子昌有個正正常常的理由放棄科舉!這樣,他周子昌才能從京城來到雅安而不被人懷疑!
所以當年的他根本就沒有受傷,所謂被人打斷了腿扔到了外頭,也不過都是他們掩人耳目的手段。
但是那個趙典傻兮兮的,非要送他去醫館。
害得他還得去買通大夫。
還害得他,丟了心。
周子昌將趙典反壓在在門框上,雙手握住他的腰後,這就吻到了他的嘴角。
彼此脣齒相依,津液相交。
周子昌將手從趙典的腰際離開,轉到他的前胸,解開了趙典褻衣上的帶子,然後手自他的胸口往上直到右肩,幫他把右肩的褻衣退下。然後放開他的脣,將他的身子轉過去,讓他背對着自己。手指往下,將他的衣服整個退下,露出光滑細膩的整個後背。
然後湊過身子去,吻上了他的脖頸,
“趙典,你會恨我嗎?”
趙典揚起頭看着外頭。
怪嗎?不怪吧。
“你留在這裡想做什麼?三皇子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還要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周子昌伏在趙典的身上不說話。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三皇子最喜歡的人是夏歡,卻要一步一步推他進死路。三皇子最恨的人是欒子辰,偏偏卻要一步一步推他至高位。
他不明白,他不懂,可他不能不去做。
他要的榮華富貴只有三皇子能給得起,他要的高官厚祿也只有三皇子能給得起。
三皇子輸不起,他周子昌也輸不起。
“你莫要問了,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任何騙你的理由了。”
趙典知道周子昌不會再騙他。
他就是知道。
趙典轉過身子來看向周子昌,在無數細碎的月光中看着他。
“我是京城的暢春樓裡看到那幅芍藥的。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開得那樣燦爛那樣義無反顧那樣不計所有的芍藥,也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如同那副芍藥一般熱烈的人。從來沒有遇到過,你。”
說罷趙典就直起了身子,吻上了周子昌嘴角的。趙典是閉着眼睛的,所以周子昌自然而然地就看見了他眼角的淚。
趙典在後悔吧。
他會後悔愛上了我,也會後悔此刻奮不顧身。
週一昌把趙典一把推開,
“你不需要,你不需要因爲愛着你心裡那個根本不存在的人而原諒我!你知道你自己心裡根本就看不起我。我是執着不錯,我是放棄所有不錯,但我根本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我不值得你不留退路。”
周子昌總是那麼容易地就能看穿趙典。
他說的不錯,趙典從心底裡就看不起他!他看不起周子昌汲汲營營一輩子就爲了進入那個詭譎莫測的朝堂!他看不起周子昌來到縣衙與欒子辰夏歡相交只爲此時此刻在背後捅他們一刀!
你若有仇有怨,提刀當面開戰!躲在背後捅刀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趙典別過頭去不看周子昌。
“我走了。”
趙典從地上撿起衣服來,這就準備離開。
可是周子昌卻不允許他離開。
周子昌往前跨了一步,伸出手去就把趙典整個攬在懷裡,將趙典的身子往牀上一推,就把他壓在了牀上。
“你莫要怪我,事到如今,我已承受不了任何失敗。”
周子昌此時此刻的作爲是趙典沒有想過的,所以他此刻的眼睛裡唯有滿滿地不可置信,
“你要殺我?”
周子昌被趙典的話氣笑了。
殺了你?殺了你我這輩子還有什麼幸福可言?我只是想關你一陣子罷了,等到大事一了,三皇子真正登了基,我便放你出來。
周子昌一邊壓制着趙典一邊從牀頭拿了快帕子,將趙典的嘴巴堵住後,就對着他說道,
“我怎麼捨得殺了你?我這一輩子最最喜歡的就只有你!只是你且再耐着性子一些,我明日便找人就送你回京城!等到大事一了,咱們兩個再重新開始。”
趙典哪裡會答應周子昌的話!
周子昌,你讓我覺得噁心!特別特別的噁心!周子昌雖然聽不見趙典的話,可他還是能看得清趙典的表情的,所以當他明白了趙典的心意後,臉上就只剩下苦笑了。
我要如何才能挽回你的心?
榮華富貴可以嗎?哈哈哈哈,可以嗎?
周子昌將自己的神色隱去,抽掉自己的腰帶就把趙典的手腕和腳腕捆了起來。等到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周子昌才又擡起頭來對着趙典說道,
“你是找到了那份公文吧?太子出征的消息整個雅安城怎麼可能沒人知道?之所以沒人知道,那是因爲我偷了那份公文。其實能接觸到那份公文的,除了欒大人就是你。所以欒大人現在已經把嫌疑定在了你的頭上!何況……”
說道這裡後,周子昌就略略停了一下,好像正要做什麼爲難的事情,
“何況……每次去見小滿的時候,我都是用的你的臉。所以他們所有人……都以爲,你纔是三皇子的人……”
然後周子昌就看到了趙典瞪得老大的眼睛。
周子昌啊周子昌啊!
你果真做的一手好算計!竟是把我也給算了進去!所以無論我今天來不來找你,發現得了發現不了你的秘密,我都會被你送走對不對!要是你沒有喜歡我,我是不是還會被你殺掉?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趙典眼睛裡的譏諷太濃,濃得周子昌不敢低頭去看。周子昌用手矇住了趙典的眼睛,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會……心疼……”
心疼哈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怕就是殺人的劊子手會在殺人的時候覺得心疼了吧?周子昌啊周子昌!我趙典的心纔是正在被你片片凌遲呢!
“你莫要怕!不出半個月我便會動身回京城,倒時候我們天天在一起。人這一輩子天長地遠,還有什麼化解不開的呢?我就做錯這一次,你也就原諒我這一次!我保證我以後會做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你別在怪我了,好不好?嗯?”
趙典被周子昌堵住了嘴巴,自然沒有辦法回答周子昌的話。
可是如果趙典可以說話,他又會怎麼回答呢。
周子昌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可能這輩子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因爲這世上有一句話叫,“未必明天就有以後”。有些事情錯過了,便就是永遠的錯過了。
誰也沒有阻擋的了。
只可惜現在的周子昌不知道,所以他吻了吻趙典的臉後,就把趙典送走了。
永永遠遠地,送走了。